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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她赤红的鼻头和被泪水粘连在一起的睫毛,心里忽然泛起怜悯。 我蹲下来,两条手臂红得像要沁出血,粉红的肉棱爬布其上,背脊高耸。我轻轻叫了声妈。 她抬起头,视线一点一点地剥着我的脸。她脸上的肌肉僵硬着,僵硬的线条却减弱了凶态,反倒透出一种迟钝而原始的温柔。 她一言不发地望着我,忽地抬腿,当胸踹来一脚。 当天夜里我妈说什么也要带我回家,出租车停在红绿灯口时,我推开车门跳了下去,闷头只管往漆黑的小巷里跑,浑不理她在背后声嘶力竭地骂我,奔出两条街,拦下一辆空出租,一股脑儿开到了市区。 凌晨的马路长得望不到头,头顶的路灯大如满月,目之所及,只有大团奇形怪状的黑影,迷乱得像是臆造的幻觉。 车费几乎花光了我身上所有的钱,下车后我一直难以自抑地浑身发抖,一路奔上楼,我听见自己的喘息像石斧拖过地面,最后一头撞在门上,不停地喊孟潜声。 门刚打开一条缝,我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去,只恨自己不是一张纸,好更快一些。 孟潜声没有睡,眉梢挂满心烦意乱的倦意,见我先是一愣,立刻把我上下检看了一番,把冰箱里的冰用毛巾包好,问我妈是不是又打了我,怎么一个人跑了过来。 我说我跳车来的,他吃了一惊,旋即冷下脸,骂我不要命了。 我听着就大笑起来。 他有些气急,说你还笑,挨打还这么高兴。这样说着,手上的动作却很小心,不一会儿把冰块敷到我另外半张脸上。他自己的模样也狼狈得不像话,半边脸因为过度的肿胀而略微变形。 我贴着墙站起身,不理他叫坐好,两手穿过脖子扶住他的后脑勺,端详着他的眼睛,说:“孟潜声,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他停下动作,半晌才憋不住似的,微微一笑:“我知道。” 我吻了他一下:“你不知道。” 他笑得更浓,把冰块搁在洗脸池的台子上,湿淋淋的手揉抚着我的后颈。沁入骨髓的冻意冰得我一个激灵,像断头台的铡刀。 我们交换了一个深而长的吻,然后上了床。 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比现在这时候更爱他了。 就像上帝在毁灭整个世界前,允许我再看它最后一眼。于是所有的不甘、欲望和爱意,都化在这一眼里了。 孟先生父亲的电话是第二天早上打来的。 他没有让我听,出去时带上了门,很久以后才回来,之后一言不发。第二个电话打进来时我就守在旁边,发现那是我妈的号码,孟先生看了我一眼,然后按下了免提。 他只来得及叫声“阿姨”,其他尚未出口的话全被那头的刻毒言语堵了回来,她咒骂他去死,说不要脸,做下贱勾当,孟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孟先生却像没听见,直到她说“你怎么对得起你亲妈,她要看到你这个鬼样子,在地下都不得安宁”,他脸色陡然一变,我抢先挂断了电话。 孟先生从我手里拿走电话,直接按了关机。 午饭吃到大半,他放下筷子,竹筷在碗沿上磕出丁点声响,攥得我心都紧了。他叫了我一声,说:“我要回趟家。” 我问:“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或者明早,坐飞机回去。” 见我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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