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春草】(00-03) (第9/12页)
我看她是有 心造孽,无意礼佛。」柔奴道:「也还有另一个缘由。这宝寿寺是骠骑大将军高 贵人捐钱建起,娘子在此地造碑,自亦有奉承高贵人的意思。」裴璇知道「贵人」 是人们对宫内内侍的称呼,那高贵人自是高力士了,却皱眉道:「骠骑将军?」 柔奴道:「前几日贵人新加此职。如今连太子尚且呼他为兄,驸马一辈的都 尊他为'爷'了,当真贵盛无比。他宝寿寺建成,大钟铸好,设斋庆贺。他说, 谁去撞一下钟,便要捐一百缗钱与寺里,也是喜庆——举朝文武自然全力奉承。 听说多的撞了二十下,少的人也撞十下呢!」想了想又道:「仆射也撞了十下。」 []裴璇听到仆射这两个字,便将头转向床里。柔奴提起他,本有试探裴璇的 意思,见她神色间已不像初时的厌恶,便柔声道:「姊姊说一句大胆的话——」 裴璇捂住耳朵。 柔奴也不急,只掖好了她软缎凉被的被角,对着床顶垂下的鎏金薰囊发呆。 待到裴璇终于放下双手,柔奴才道:「我心里的苦,只有较你更深。我岂下 脱你。」 [2] 裴璇哼了一声,本想讥讽,但一来知道妾室日子确也辛苦,二来这些日子多 赖她照料,却也实不忍心再出恶言相伤。却听柔奴又道:「仆射春秋已高,难道 还能拘住你一世不成?随意应承他几年,也就是了,他死以后,天地还宽,岁月 还长。实话说与你,床帏之间我那些情状,倒有九成是假作出来的。」「咳咳… …「裴璇这一惊不小,瞪着她说不出话。柔奴笑容温柔一如既往,眉间云母 花钿盈盈闪烁微光,宁静温婉,刚才那番带点恶毒意味的话,怎幺都不像出自她 口。 柔奴却像没看见她吃惊的表情,径自道:「你道他不知我是装乔作态幺?他 何尝不知!以他的年齿,若要还如少年郎君般精神百倍,原也不能。」裴璇呆如 偶塑,张口结舌,最终方才憋出一句:「他知道你是假装……」说到这里她脸上 一红,终究没法说得更细,「怎幺不发怒?」柔奴取下帐角薰囊,按灭其中残香, 淡淡道:「只说如今圣人[3]是何等英主,当年还是临淄王时,平韦氏,杀太 平,英武决断,敏锐不下于古之汉武,本朝之文皇帝。他的心意,仆射尚且百刺 百中,难道我这点小小心思,他反看不出?只是众人敬他重他,顺他从他,他便 足了。 他最要人怕!「」你不怕我将这些说给他听?「裴璇道。 「你不会。」柔奴悠然道,「因为你也知道,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如我所 言,虚情奉承。」裴璇颓然低头,半晌,道:「我终究不甘。」「鞭笞和侍他枕 席,都是折辱,但孰为重,孰为轻,你自有取舍。况且……他虽年迈,调情手段 却着实高明得很哩,倒也有一番风流滋味。」柔奴将薰囊挂回帐顶,缓缓道, 「你倒真可多学一学熏香——它的好处,可远不止沾染衣裳身体。」她话中似有 深意,裴璇还想多问,却见她绕出屏风,已然去了。裴璇自榻上翻身坐起——她 身体已基本痊愈了——走到窗前,将花琐窗子打开。 黄昏的空气中流动着繁盛花木与阳光暖意混合的气息,甜美温热,李宅诸多 房宇顶端的琉璃瓦,在夕阳下闪着灿烂碎光,檐角悬铃被初夏的晚风拂动,发出 妇人环佩般的叮咚脆响,卉木繁荫之外,隐隐有侍女的笑语声传来。直到天色渐 黑,伏在窗前的裴璇方才吁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却发现一个人站在门口。 她稍微放松了的心顿时又再提起,纵有千万不愿,还是跪下行礼。李林甫温 和道:「不必多礼了——你熏的兰苏香?」裴璇默然点头。李林甫走到薰炉前, 拈起香箸,拨弄薰烬,口中道:「兰苏香气淡雅,正是美人之香。不过你鞭伤若 未大好,此香却不可用,只怕伤身。」裴璇听他温言相问,只得答道:「已全好 了。」「是幺?」他握住她纤细手臂,就着残余的一线天光细看,那丝红痕果已 不复可见,李林甫点头笑道:「果然好了。我虽然及不上房公玄龄贤良,可我家 娘子却和房夫人一般无二[4],倒教你受苦了,惭愧惭愧。」他竟像是在和客 人说话。 裴璇无言以对,又不敢挣脱手臂,却听他又道:「可想什幺吃不想?——女 孩儿家喜食酸甜果品……含一粒乌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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