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二(2)亚瑟 (第2/2页)
不好的预感成真,压力山大啊。 她的银怀表指向八点时,火车在骤雨和西敏寺凄凉的钟声中驶入了滑铁卢车站,刹车时与轨道的刺耳摩擦声里,黑色的钢铁车头猛地停在了12站台,不情不愿地吐出来一口被煤渣染成苍灰色的雾团。 即使雨天,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微微刺鼻的硫磺燃烧气息。出了比上个世界破烂了很多的站台,白莎手提着行李,正在檐下望着一边无际的雨帘蹙眉呢,她的同伴已取出把黑伞、悠然撑开步入雨中,回首对她一笑。 一起? 那人伸手间肤质苍白的手腕、秀美的面容背对着苍黑的伞面和此时伦敦铅灰的天幕,在大雨和昏黄动荡的煤气路灯光线下、往来马车行过溅起的掺杂煤粉的泥浆中,有种沉静而幽艳的复古画卷感,如披着夜色款款而来,邀请她前往一场盛宴的神秘骑士。 10点20,出租马车停在了托马斯·邦德医生的宅邸外。 即使有伞,两人的身形也都不小巧,等马车的间隙依旧湿了大半。医生的家在临街的二楼,他们在一楼玄关处脱了湿透的外套和礼帽交给围着黑白围裙的女仆,以她送来的毛巾擦着湿发上了楼。 一到快十一月,伦敦的天气就是这么糟糕,雨下个不停、我的风湿病也没完没了,希望你们年轻人不要介意我的失礼。 邦德医生坐在生了火的壁炉前,着靛蓝色的起居服接待了他们。尽管是早间,他的膝间依仍盖着厚毯,嗓音也听着很是疲乏。 他是警方的权威首席验尸官、老派的绅士,一头灰发整齐侧分,看得出来年轻时候应该相貌堂堂,只是一双棕眸看着忧郁,很是精神不济。老人正在用早茶,拉了铃吩咐过尽快再送些茶点过来,就在沙发上戴上单片眼镜,看起了老友的信。 你们的老师查理,年轻时可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在国王大学里受极了姑娘们的欢迎。我们还一起去过德比郡的庄园打猎来着,他骑着他那匹宝贝黑马哈莉经过的时候,路上没一个姑娘不脸红偷看他的。 真是难以相信,一晃就快四十年过去了啊。这老家伙最近如何,没和我一样备受失眠的困扰吧? 看完信搁下眼镜,老人精神稍稍好了一些,深蹙的眉间舒展开了少许,问起了老友的近况。 老师还好,只是一到阴雨和冬季也容易膝盖痛,他说今年准备去意大利托斯卡纳一类气候温和的地方过冬。 亚瑟柔声应道,娴熟地为老绅士用烟叶卷起了雪茄。 深色调的起居室里,凉色短发的青年坐在自然采光的宽窗边,和老人寒暄的场景很是和谐;他们谈论着打猎、烟草的选择这一类白莎插不上的话题,她于是大多数时间只托腮含笑听着,一边静静地四下观察。 老先生的家和其他19世纪的绅士一样,起居室正中设有猩红内衬的玻璃陈设橱,展示着其一生从各地网罗来的,主人引起为傲的收藏。 大多数是他作为外科医生的各式古怪形态的手术刀、药品一类的瓶瓶罐罐,正中央却有只很独特的香水瓶,红宝石色的水晶瓶身带着宝蓝色丝绸线穗的球囊喷雾器,摆在一堆医用品中,如位妩媚的贵妇行过二月伦敦寒冷、沉寂的隆冬街道。 白莎有点诧异。最早医用的喷雾器虽是1888年开始生产的,但这时的香水都是点蘸式的,这种喷雾式的香水应该要到1907年以后才有的。 这是我妻子从前的设计,是只香水瓶,她管它叫香水喷雾器。 注意到她的目光,老医生似是目露出一丝怀念和伤感。他笑了笑,解释道,我妻子是个有趣又很聪明的女人,有很多奇妙、异想天开的发明,这只是她设计的小东西之一。 白莎有一霎的意外,她听出了老人语气中的温柔毕竟维多利亚时代是大男子主义的鼎峰时期,听见这时的绅士称赞女人的智慧,可真是件难得的事情。 夫人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下一瞬,她点了点头,由衷地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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