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2/2页)
那一夜被师傅救下,他的心中就没有一日不想着亲自在齐王面前洗刷家族的冤屈,慰藉族人的在天之灵。想他们严氏世代忠良,先祖追随始皇帝南征北战,为齐国立下过汗马功劳,被封为将军后更是主动放弃手里兵权以表忠心。而当今陛下上位以来醉心于修道之法,大小国事全权交给身边的宦官处理,官宦勾结愈发严重。近年来更是喜怒无常,刚愎自用,只得信阉党的甜言蜜语。为数不多的中正之臣或是因挡人财路,锒铛入狱的也有,被抓住把柄同流合污的也有,也有的人看透了官场的腐朽,自愿请辞。祖父和父亲不愿低头,一再劝谏陛下整顿朝纪,又明里暗里破坏过好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大多数人既忌惮于将军府的威名不敢造次,又因理亏而不得不噤声。但是严少平心知肚明,将军府早就是很多人的眼中钉,只是没想到,灾祸会来的这么迅猛。 元娘踏进屋子,绕过屏风,一眼就看见儿子豪放的睡姿:被子被结结实实地压在身子底下,一条腿吊在床外面,另一条腿蜷着顶在床头,胳膊大开,脸上还带着口水干了后留下的印子。 这混小子,睡觉是真的不老实。她无奈地想。 把儿子规矩地摆好,又帮他盖上被子。元娘侧身坐在床沿,看着儿子的小脸出神。 他的眉眼很像他,连睡相都一并随了他。 小孩翻了个身,把被子抱在怀里,继续睡了。一直到他揉着眼睛醒来,再没有动过。 简直太像了。 另一边,严少平清洗完石臼后,提气飞身上房,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县外山脚下。看见树木掩映下程宿的身影,吸气抱拳,恭敬地行礼:师傅。 程宿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去吧,老规矩,绕山一周热身,然后我们开始。 是。 茂盛的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鼻尖萦绕着草木清新的味道,脚下速度不减,严少平有些恍惚。自己的这位师傅,究竟是什么人呢?虽然一直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周身流露出来却是上位者从容不迫的气度。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有一手好医术,一身厉害的武功,甚至对时局都有自己独到的看法。 有的时候会突然消失一段时间,医馆闭门谢客。有一次他夜里起来喝水,恰好碰到师傅半边白衣染血,从墙头翻进院子,他捂着嘴不敢说话。一周后,县里茶馆传出了京城有个贪官受贿随意改动春闱前三甲,被人买凶杀了全家。据那些茶馆闲汉们说,府中上下全部七窍流血而死,连条狗都没活下来。 应该跟师傅没有关系吧,严少平这样安慰自己,毕竟不管怎么样,下毒都不会被喷一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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