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八十章 试问 (第1/5页)
精一讲堂前,残雪满地。 处处都是年末萧瑟之景象,听闻张简修的死讯,林延潮的弟子门生们皆有悲色。 “朝廷虽负张家,但张家却从未负过朝廷。” “大明完了,朝廷无救,从今日起我等避世山林。” “如此朝廷哪值我等报效?” “正如恩师所言,为人抱薪者,已扼于风雪之中了!” “长歌当哭!” 不少门生们纷纷垂泪,但见作为山长的林延潮却没有说话。 “山长!” “恩师!” “我当等如何?” 林延潮坐于堂上没有说话,但见一旁的徐火勃已是拍桌而起。 “我辈读书岂为无病呻吟之事,什么长歌当哭?什么朝廷负张家?不值得报效朝廷?难道尔等读书是为了朝廷而读的吗?难道张四郎死了,尔等就不事功?” “读书何事?横渠先生的四句之言都忘了?如此之言与那些腐儒有何异?” 徐火勃疾言厉色几句话下,但见学生们面容都有愧色。 “可是张家……之冤……” 徐火勃正欲说话,但见林延潮已是缓缓起身,众弟子们一并看向了他。 “诸位,恢复不恢复张家名位是朝廷的事,天子自有圣裁,此事轮不到我们来说话!”林延潮说着向北面抱拳一揖,“尔等安心读书就是,不要多问朝政!散去吧!”m.zwWX.ORg 说完众弟子们都是悻悻离开。 还有几个人觉得不甘心回头望向精一堂。 只见林延潮仰望着堂上‘精一之功’的匾额,徐火勃陪在一旁。 “山长之锐气一年不似一年,难道真被官场所消磨了?” “当年那为天下请命!上二事疏的山长何在?” 门生们离去后,林延潮对徐火勃道:“惟起你怎么看?” 徐火勃道:“恩师既以姚崇故事请天子复张太岳名位,那么学生以为张家四郎殉国倒是一个机会。” 林延潮闻言深深看了徐火勃一眼:“所以你才让他们不要于此事上说话,以免天下侧目。” 徐火勃垂首道:“确实是学生私心。但恩师自不屑以此事强起。” 林延潮摆了摆手,于庭间踱步道:“因张家四郎殉国之事,他日必有朝臣上疏,上下必疑我是在背后主张,甚至会疑心为何张家四郎偏偏于此节骨眼上殉国。” “恩师?”徐火勃吃惊道,“如此圣上不会……” “自处嫌疑之地,解释又有何用?”林延潮重新坐下,将袍角捋平。 “恩师有经天纬地之雄才,为官十余载俯仰无愧,”徐火勃顿足道,“只是可惜……可惜不遇明君。” 看着徐火勃如此,林延潮不由失笑,抚须咏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 林延潮将滕王阁序下半篇念毕笑道:“今日方知王子安心境!” 张简修殉国之事传至京师,果真引起朝臣震动。 因当年张居正之事,一时六科,御史台没有一位言官敢就此事上疏。 万历二十四年正月,兵科都给事中李沂,自六科廊返回了自己家中。 李沂是万历十四年进士,在翰林院里为庶吉士三年,当初因张鲸事,李沂曾愤而打算上疏弹劾,但被座主林延潮压下,避免了另一个时空里上疏被革职的命运。而李沂散馆后出任科道,至今已是六年。 李沂在翰苑时不仅授业于林延潮门下,且与袁宗道交好,自袁宗道被沈一贯暗算罢官后,常为之不平。 今日他听了张简修殉国事后,心底久久不能平之,回到家里后就在书房闭门不出,连家人唤他用饭,他也是不理。 身为兵科左给事中以来,李沂也是身居高位,平日甚至与兵部的部堂也可平起平坐。 而身在官场久了,他谈不上如何清廉持身,逾久也是锦衣玉食。 但这日他心不能平。 “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 他念起了滕王阁序这首诗,想起当年在翰苑时的抱负,袁宗道仗义直言而被夺官,种种之事浮于他的心头。 “为天下主而一国皆失日,天下危矣,一国失之而我独知,我其危矣!然而我一人危矣,好过天下危矣!” 想到这里李沂脱下官帽放在一旁,拿出言事奏疏铺平于案上。 “恩师当年怀必死之志,上天下为公疏!天下不言独言之,今日学生不才,唯有死谏而已!” 说到这里李沂当即蘸墨于纸上疾书…… 次日疏入朝廷。 李沂于文书房投疏后,即至六科廊与兵科都给事中徐成楚请了假,言自己身子不适。 徐成楚不疑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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