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乘舟梦日月 (第4/5页)
“林延潮离了京师没有?” “已是离京七日了。” “现在哪里?” “回禀陛下,听闻是被暴雨阻在了运河上。” “可听说什么怨怼之词啊?” “据东厂回禀,林延潮还未上疏辞官,即已告诉家人收拾行李并无声张,离京之日只是几个门生来送。席间并没有说什么话。” 天子点了点头道:“林延潮的几个门生来送?那孙承宗来了吗?” 张诚一怔道:“唯独就是皇长子讲官孙承宗没有来送,令他颇为……难过。” 天子闻言微微笑了笑:“这是师生反目了吗?” “料想过去,或许孙承宗为皇长子讲官,自知分寸,怕给皇长子背上一个结交大臣的名声。” “老奴斗胆问一句陛下,为何问孙承宗呢?” 天子淡淡地道:“林延潮若有图起复之意,必是一心结交皇长子。” 张诚诚心道:“陛下圣明,观人以进退之间!” “他这一路才出了通州不远,不是怕朕的旨意追不上吧!”天子微微一笑,张诚,田义都是同笑,独陈矩没有笑。 “王先生虽推沈一贯,罗万化,但又屡劝朕当用救世之臣,其意所指朕早已明白,就如此吧!”天子目光望着远方,肃容道:“张诚,拟旨!” 玉音落下。 下了一日大雨,直到了晚间时暴雨方歇。 经过一番暴雨,河水涨溢,驿舍前但见运河边停泊的漕船星火点点,远山云雨散去,露出星斗。 脚穿草鞋,身着葛衫外罩蓑衣,头戴斗笠的林延潮提着灯笼驻足了片刻,正巧有一走舸系在岸边。 一时兴之所至,林延潮解了船绳,将灯笼系在船头,然后自己拿起摇橹划起水来。 尽管蓑衣在身动作有些不便,但林延潮自孩童时就游戏江上,于袅水划船自是驾轻就熟。 转眼间船已是离岸数丈。 摇船片刻,但见渐渐云开月明。 大雨过后的河水不见浑浊,反显清澈,倒映着漫天星斗,一轮明月浮在船头。 林延潮撑船至此兴起道:“纵是一条河流也可比之沧海,正是‘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然,若出其里。’” 说到这里,林延潮望此景色不由入神。 这时候河岸边传来一连串泥泞的脚步,一个声音:“县尊,着蓑衣者就是大宗伯!” “在哪?” 数名官吏提着火把,一名穿着青袍官服的官员随着老驿丞所指望去,果真一名身披蓑衣的男子,正荡舟于河上。 老驿丞欲唤却为这名官员止住,左右不知何故。 但见这名官员捏须沉吟了片刻,徐徐道:“昔日文王于磻溪边遇姜尚,商汤礼下伊尹前,伊尹曾梦乘舟过日月。” 左右官员都是会意微笑,县丞出声道:“听闻大宗伯少时遇本省提学观风社学,当时大宗伯以千字文里的‘磻溪伊尹,佐时阿衡’答曰,此事传为一段佳话。” “正是,正是”。 “此乃命中注定的救时宰相,林公能够出山,天下有救了!”青衫官员颤声言道,左右望着星斗下泛舟于河水的林延潮此刻也不由如此想到。 “县尊,大宗伯的船欲走远了。” 青衫官员脸色一变当即呼道:“大宗伯!” 左右官员慌忙于岸上一并齐呼。 “大宗伯!” 林延潮划船回至岸边,但见一众火把之下,众官员皆是在岸边拜倒。 “诸位这是何意?我已是致仕,与百姓无二,实不必多礼,起身说话。”林延潮扶着摇橹言道。 “回禀大宗伯,京师……京师有旨意传来,卑职等在此请大宗伯稍待片刻。” “哦?” 林延潮脱下斗笠蓑衣,将挽起的裤腿放下,抚须沉吟不语。 “大宗伯是……”县令本欲提醒林延潮更衣接旨,但却见他挥了挥手,当即不敢再言。 片刻之间,林延潮忽向县令道:“父母官,你以为这浮在河中的日月与沧海之中的日月,有何不同?” 县令一愕,想了半天方道:“卑职愚钝,不解大宗伯之意。” 林延潮放声笑了笑。 说话间天色将明,这时忽河岸远处数骑驰来,其中一骑背着明黄色的包袱。 “启禀大宗伯,中使来了。”县令言语间有喜色。 马蹄声由远至近,骑手至林延潮面前数步停下。 “恭喜大宗伯,贺喜大宗伯!”中书官李俊见林延潮着葛衣短衫,丝毫不以为意,反觉得这是读书人之风流。 他郑重向林延潮行礼道,“皇上请大宗伯立即回京入阁办事,这是旨意!” 林延潮接过圣旨,但见圣谕上唯有简短的一句话。 “着林延潮,沈一贯兼东阁大学士,在内阁同王锡爵等办事!” 明朝内阁大学士都有前后位序之分。 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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