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宁不屈娇娘斥怒夫 黯伤心契友焚衣物 (第6/6页)
念银杞至此,何曾有人如此温柔相待?哪怕亲娘,打小也嫌厌他。而後银杞熬不过,终是认命,愿为男倌,才知那日闯入之人唤张子素,又求得香娘准他,不去跟随青衣学艺,转随子素学字。 後又知子素性情孤冷,银杞曾问,那日缘何会闯门护他,子素却不曾答。 银杞自顾忆往,耳边是子素徐徐念书,教人安神,又读过几篇,正论人神仙鬼。银杞指着书上一处念道:「凡人,形尽则死,死为鬼,鬼而能有知者,不待圣与智,彼其形亡而神存故也。」子素低眉看他,银杞抬头对上目光,续道:「待我形尽,也教神魂回来陪伴先生,先生可莫要请法师驱逐,行麽?」 子素黯然,轻声嗔道:「休要乱讲。」银杞笑了笑,不再多话,静静待他续读。一夜无话。 翌日,晌午香娘与久宣匆匆过来,却停伫磬院外,迟疑不进。子素闻声而出,问之,才知香娘方才往叶府走了一回。叶承较银杞更甚,被折腾得命悬一线,按理叶府富裕,叶承体魄也比银杞强健,不当如此,想必是那太夫人又不知教他乱服了甚麽。 香娘沉色道:「若叶公子有何不测,一命呜呼,定是要银杞陪葬的。」久宣烦躁不已,恨道:「他痒在命根子上,索性一刀剁了不就好了,作弄成这般模样,倒要怪银杞?」香娘怒瞪一眼,回道:「他是叶家嫡系长子,尚无子嗣,你道他们能愿意?」子素想起久宣所言铁棍之刑,心慌而道:「银杞……已无活路了麽?」 想他病得个半月了,如今,要不被这病折磨至死,要不被叶家报复弄死,不过是个无知少年,又何以至此? 香娘思索一阵,叹道:「趁今晚,连夜将他送走罢。」久宣问道:「送去何处?」香娘道:「且送出城,其後……便看他命数了。」 然银杞虚弱至极,行走皆是难事,如何自救?再想他昨夜所言,只怕会寻短见,子素脱口道:「不可以!」久宣则道:「惟有离开此地,银杞才有一线生机,别无他法。」 香娘亦道:「此为燃眉之急,顾不得许多。今日城门关前,教檀风送他出城,寻处安置,无须着急归来。」 说罢,香娘唤银杞出来,子素为他披好外衣,缓缓扶着走来。银杞不明所以,抓紧子素衣袖不放,只见香娘自顾吩咐,命久宣寻些乾净衣裤,为银杞备行囊,又道:「子素自去歇下,迟些我唤人来收拾此屋,银杞所用过物事,尽数烧毁。此後若有人问,便说他已没了。」 银杞这才明白,是要他逃离此地,却来不及多言只字,已被香娘带走,只遥遥回头望子素一眼。子素目送,待看不见人了,才侧首与久宣道:「银杞旧物,我来收拾罢。」 久宣颔首,子素回到院内,颓然仰天而叹,恨自己禁令在身,不得离去,不得同去照看。银杞之命,怕是只能交予天意。 许久过去,两个小厮扛一偌大火盆来,置於院中,子素这才回神,小厮已然生起火来。子素看了看,道自己慢慢收拾就好,打发了二人去,免他俩久等。银杞屋内文房甚多,许多俱是自子素处借来之物,那卷仍在床头,子素看去,心伤难过,就且放到案上,先收拾床铺,扯下床单幔帘、拾起衣裤布带,捧至屋外,掷入盆中焚之。 红光刺眼,燃得正旺,子素木然看那灰飞烟灭,心里无尽只有担忧,折返入内,打开一旁圆角柜,捧出一叠旧衣,回院中逐件放入火内。却觉其中夹着甚麽硬物,原来是个长形木盒,子素随手放在石桌上,待几件衣服烧净,才打开看去。只见其中乃一玉质圆柱,约有半尺之长、寸余之粗,为男根之形。子素奇怪,取出细看,才反应过来是何物事,遂同木盒一并丢入火盆。转身欲走,却听得火堆噼啪作响,子素回头,竟见那玉势上零星冒着蓝绿火光,甚是怪异,忙捡来树下断枝,挑拨出来,又脱下外袍扑灭焰火,待不烫手,才拾将起来。 仔细端详一番,又不见有异,不过是支寻常玉势,想来是师傅们给银杞之物。但仍觉奇怪,於是置於身旁石桌,入内取来一碗凉水,一手持枝桠沾得火星,一手持水备好,点在玉势上,果然又噼啪迸出异色焰光,子素连忙浇水灭火,诧异不已。 子素踱步思量,不知此物为何如此,良久忽觉手上刺痛,低头一看,才知双手正痒得厉害,已不自觉抓挠许久,更已破皮见红!只见掌心指头处处红痕,正冒血丝,子素看向玉势,忽尔恍然,裹起玉势匆匆追去,穿过西楼,直直寻至欣馆,才见香娘与银杞。久宣与两位师傅亦同在,见状问之,子素气喘吁吁,展开渗血手心以示之,回道:「我知银杞病因何起。」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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