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士谦的记忆1 (第2/12页)
每晚落泪,蒙父便替她做主,亲自跑了趟钢厂,硬把蒙士谦提溜回了家里。 到了晚上,蒙士谦先拉着脸上床了,阿琴伺候了公婆睡下,也悄悄推开房门,打算脱衣服睡下。蒙士谦却腾得一下坐起来,指着阿琴说道: “我不会和你睡一块的,我也不认你这个老婆。” 阿琴低头抠着手指:“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们不吵架。” 蒙士谦望着窗外沉沉的天幕:“你别管我,你们都别管我。我看见你就烦!你给我滚蛋!” 阿琴只好噙着泪,灰不沓沓跑到屋外头,往身上盖件脏衣服睡了。半夜里蒙母起夜,蒙父搀扶着妻子走出门,妻子抬脚落脚踩到个软绵绵的东西,地上忽然响起来“啊”的一声,把两个老人吓了一大跳,一开灯,才发现是阿琴睡到地板上。蒙士谦也被屋外的动静吵醒了,出门一看,爹妈脸色难看极了,阿琴捂着手在旁边跪着。蒙父叫阿琴起来,叫蒙士谦跪下。两个人都不动作,也不做声。蒙母便急得哭了,往儿子身上锤了两拳,说道:“你有点良心吧,怎么能这样子欺负人家!” 这样一闹,蒙士谦不得不口头答应和阿琴睡一起。但回了屋去,蒙士谦就抱着被子打了地铺,阿琴干站在床边不知怎么办。铺好了床,蒙士谦和衣而眠,阿琴就在一旁说:“那我睡地上吧。地上凉。” 蒙士谦瞪了她一眼,扭头盖上了被子,低声说:“我妈不让我欺负你,不然你以为我想睡地上?闭你的嘴睡觉。” 往后一日日的,两人就这样同住一屋里。从阿琴嫁过来,父母不止一次催促过蒙士谦,要他带着阿琴去把婚姻证领了,这样二人也算是名正言顺。蒙士谦次次应声,但从来没办过。 他就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别人安排着活着,他恨这种不能自己为自己做主的日子,恨从前已经被蒙上尘土的记忆。[br] 哥哥 蒙士谦本也是在学校念书念得好的。大革命时候学校成了斗争根据地,课都停了,孩子们每天举着小红本,扯着横幅和大人们一起跑街上敲锣打鼓地游行。这十年正是少年们该用知识理论武装自己的日子,却全耗在了“阶级斗争”上头。蒙士谦天天看着家里头冲进来穿着绿军装,别着红袖章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群人是“政治部”的,也不单只来蒙家,学校里许多老师的家都被他们抄过。人来了,把父母带出去,蒙士谦也被带到一处小房屋里,那些大人先和颜悦色地和蒙士谦问话,问他年龄,问他父母平日里说些什么话,见了什么人。说了半天废话,最后才说到点子上,就是问“你愿不愿意指认你父母亲是反动派?或是走资派?”蒙士谦摇头说:“我爹妈是老师。我爹教数学,我妈教音乐。从小我爹告诉我,有一就说一,我不扯谎的。” 不管那帮人如何劝导诱逼,蒙士谦都只有这一句解释。政治部的没想到蒙士谦小小年纪油盐不进刀枪不入,像是被这孩子的“政治立场”的坚定态度打击到了,商讨了之后有人提出来,蒙士谦这样的“黑五类”子女应当送去“上山下乡”的,可恰好那时候又爆发了大批知青外逃的事情。那举报蒙父的主任本就对蒙父怀恨在心,觉得如果让蒙士谦“上山下乡”会洗清他身上的政治污点,反而便宜了他,于是以“年龄太小”为由把蒙士谦留下。他召人把蒙士谦押到看台前头,让孩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爹妈跪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面前接受批斗,看着爹妈被拳打脚踢,蒙士谦要冲到台上去保护爹娘,那台下的就有孩子大喊“大家看,这个就是右派分子蒙友常的儿子,是走资派的儿子!” 那时候,蒙士谦站在台上,脚边是倒下的爹娘,看着台下的人潮汹涌,震耳欲聋的嚎叫与叫骂如同海浪将他幼小的身体席卷。他不明白怎么生活突然间就成了这样,人人都疯魔了,人人都面目狰狞,人人都背后捅刀,人人都在担心明天跪在这批斗台上的会不会是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但人人都在批斗别人时用出十二分的力气,把拳头砸向那些带着“阶级敌人”帽子的人。 他看见,那个在台下痛骂他是走资派儿子的男孩,是他在学校里玩得最好的朋友李迪。 三年后,蒙父被下放去了边疆。那时蒙士谦和蒙母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些。只是过一段时日免不了家里来人,基本都是给母子二人“做思想工作”,说下放劳改的犯人出跑的多,如果蒙父也逃回了家,要蒙士谦和蒙母不得包藏犯人,必须大义灭亲,第一时间举报。 那时候蒙士谦记得清楚,总有一个高胖子穿一身蓝色旧袄子来家里,他一过来,母亲就要哭,有一回,那男人又来了,同母亲交谈没有两句,母亲就变了脸色,责令他出去,那男人一淫笑把母亲推倒,扒起了衣服。母亲在他身下头如何挣脱不了,蒙士谦从随手从小屋里抄起一口瓶子,朝着那男人头顶敲过去,结果被男人躲开了,男人当时激情上头,又把目标转向蒙士谦,举起椅子要砸他,蒙士谦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也不怕的,就闭上眼睛等着椅子落下,一切结束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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