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 (第3/3页)
是一样的,”爱德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负担,“自从我的父母在老宅的火灾中丧生之后,我一直受到女王的眷顾。对于长时间在我的人生中缺席的他父母,我并没有什么太过强烈的感觉。” “你还记得他们吗?”默理斯小心地拿捏着语气。 “记得倒是记得。我的母亲是当年坐着序兰德家族头把交椅的艾因特里茨公爵的唯一女儿,因为家族联姻嫁给我父亲莫察公爵,也就是当今女王的堂伯父。大概在当时的人们看来,是门当户对的一对alpha与omega。父亲在权力斗争中败下阵来,心灰意冷,金玉其外之下染上了毒瘾,母亲也因为第二个孩子的流产而陷入抑郁。” “而我从小就是个置身他们之间爱恨纠葛之外的、只顾着自己画画的孩子。好像是……7岁的时候,那天本来被父亲明令禁止外出,却还是不服管教偷跑去外面写生,抱着画本子和笔回到家时,已经是火光漫天,回天乏术。” 他讲得平静,甚至连抑扬顿挫都收敛。每一字每一句都精简得像是在做总结陈词,却无端绵延出无限的猜想。 默理斯在星网上确实看到过,官方的新闻上从来都只是说,莫察公爵及其夫人均在火灾中意外丧生,而且就连爱德华本人刚刚的讲述,听起来也不富于悲伤的色彩。 可是,一个会关着孩子的、沾染毒瘾的父亲会做什么其他事情,一个抑郁的母亲能给予孩子多少关爱——联系相似的案例,实在很难不让默理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会如同爱德华的语气一般轻松? 明明句句都是那么冷静自持,多年来却完全不提起。 从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不介意”、“没有太多的感觉”,是真实的吗? 这场“意外”的疑点多得让默理斯不忍细想爱德华与他相识之前的人生的模样。 他情不自禁地把两只手拢在爱德华的手背上,beta的双手比爱德华的手更小更粗糙,却自不量力地想要保护alpha外露的手。 Alpha的眼眸纳尽了温情缱绻——如一片得红宝石自愿沉入的湖泊。 他脉脉地擒住了默理斯的视线,在这引人头晕目眩的瞬间,伺机逮住了默理斯主动接近的双手。“……在那之后,我就受女王陛下照拂,这才有了今天的我。” 默理斯失神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为故事收尾。 “谢谢你,爱德华,愿意和我说这些事情。” “默理斯,你看你,眼睛红了,眉头也皱着,跟个小孩子一样。”爱德华噗嗤笑了。 默理斯心里的悲伤还没有完全散去,而这释然的笑容乍然出现,美得、惊艳得斩断悲伤,以至于爱德华的声音都像是在邈远的天际,朦朦胧胧的。 也许是尚未流出的眼泪不知怎的涌进了耳道。 他这样想着。 “默理斯,我刚刚说‘你挺没良心的’,又说你‘长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默理斯摇着头,不经意间流露出耐心等待解答的孩子情态,十分青涩,更乖巧得像是安然高悬的新月(1)。 爱德华的胸腔内迎来送往着追随新月而去的潮汐,又隐着一线潺潺细流,暗自吐露着一股借吻作答冲动。 “你很有共情能力,能够体会到别人的心情,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别人、开解别人,但这些情绪从来不会真正进入你的内心,你总是怀着看客的心情怜惜他人……我经常会想,你对我也是这样吗?就像你对那位与你相处并不多久的伯爵一样?” 默理斯立马就想回答不是,话到了嘴边却被卡住了。他怀疑着自己,不敢正面回答。 “有时候,你因为一些事情长时间地痛苦着,喘不过气来了似的,但那是真的苦痛于他人的磨难吗?还是说,是一种来自内心道德的作茧自缚呢?”爱德华声音柔和,同时谨慎敏捷,不放过默理斯的任何反应。 似乎被他的直白和尖锐偷袭,默理斯愣愣地看着他。 “你昨天问我,我哪里需要你,”爱德华没有给他太多思索的时间,“但是为什么我们之间的感情要用索取与给予的概念来衡量呢?我无比地珍视你,亲爱的默理斯,这一点不会因为你给我带来什么与否而改变。” “如果硬要回答,那就是今天坐在我面前的人无论换了谁,我都不能像在你面前一样干脆地说出那些过往、大方地发泄自己的情绪。你知道,翡柏那公爵与爱德华是不一样的。” “关于你之前说的让我与omega认识认识什么的……我只能说,与你的接触已经占据了我所有温和的情感,且早已经覆水难收。我完全无意于对你我之外第三人的允许。对于我来说,有默理斯已经足够了,唯独在这件事上,我不愿意贪心。”他呢喃着。 所以,唯一的新月,请不要再照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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