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 (第1/2页)
傅稹从不期待春节。 因那代表着一年一度的“家规”教育。 他的父亲会不厌其烦地讲“百善孝为先”“卧冰求鲤”“埋儿奉母”的“道理”,一遍遍地重复“你要孝敬我们,你工作以后每个月要给我们钱”之类的话,时刻让傅稹迷惑自己是不是他们买的一注股票。 涨时夸,跌时骂,跌到绿时用脚踹。 傅元曾经抱怨说这对父母从没把他们当成独立的人看,傅稹深以为然,也习惯如此。 不过,傅稹还是没想过,他会在年夜饭这天,因为一句话,被父亲大骂一顿。 而那句话仅仅是一句自言自语的抱怨“饺子不小心煮烂了”。 烂了、破了这种词在过年的时候,对于他的父亲是一种禁忌,意味着晦气,和诅咒他来年一年不顺。 这种旁人听起来好笑又奇怪的规矩,傅稹每天都要听父亲讲一个小时,然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句都没记住。 父亲涨红了脸,怒斥说:“不吃就滚出去!” 傅稹坐在那里,还没从自己到底哪一句话说错了里回过神,就在这一句“不吃就滚出去”里又跑了神。 这句话也经常从母亲口中说出。 该说不愧是夫妻吗? 好像只要看到他这张脸,他们就开始变得暴躁。 开着的电视机里,春晚主持人的声音热情洋溢,一句“新年快乐”念得抑扬顿挫,傅稹忽地想原先的主持人好像不是这几个。 这种随时随地走神的本领,来自于傅稹长期面对父母谩骂的自我保护,可以很好地缓解他的心理压力。 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说将要挨打的时候没注意要躲。 一根筷子砸到了傅稹脸上,连着一点菜汁,飞溅进到了眼睛里。 刺痛感和恶心感油然而生,傅稹有点想吐,他朝父亲点了下头说:“好。” 抓起挂在门口的大衣,傅稹拉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大年夜,连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都关了门,整条街上除去居民楼上的光,几乎没有旁的什么亮处。 ……应该把身份证带出来的。 路过第一家酒店时,傅稹后悔了。 现在他能去的地方除了过年也不打样的酒店,就好像没旁的地方了。 傅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拖鞋,觉得后脚跟实在遭不住,要被零下四五度的天冻成冰了。 活受罪。 傅稹低头苦笑了一声,开始反思。 他时常想自己如果嘴甜一点,机灵一点,会不会能多讨父母喜欢一点,少挨骂一点。 可每次当他拙劣地去学习模仿那些言语,都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傅稹永远都记得自己曾试着向母亲撒娇时,被一句讥笑堵回来的尴尬与束手无策,那种好像全世界都是嘲笑的惶恐与不理解,让他至今仍畏惧向人敞开心扉。 他实在不懂要如何才能好好地与人相处,只能一味地封闭自己,不让自己受伤。 人如何才能修炼出一副泰山崩于前仍不改色的铁石心肠呢? 傅稹努力学了很多年都学不会。 “嗯?这是谁家的好学生,大年夜在街上乱逛?” 略耳熟的声音从身后侧传来,傅稹被吓了一跳,回头时看到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的温翊。 大年三十,另一个不回家的好学生歪着头,看着傅稹,“新年快乐,傅稹。” 这是傅稹今天以来,听到的第一句过年好。 畏缩地退了一步,傅稹含蓄回答说:“新春快乐。” 温翊看到了傅稹脚下的拖鞋,还有脸上的红痕,和他自己脸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淤青有些相似。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温翊脑子里冒出了这首在学校背过的诗,他清了下嗓子,朝傅稹提起自己手中的购物袋说:“过年好,要不要考虑一下去我家吃饺子——你上次去的那个出租屋,就我一个人。” 人类是一种永远学不到教训的生物,也是一种渴盼群居的生物,更何况是在这种旁人都合家团圆、喜气美满的特殊时节,就更渴望有人相伴了。 当然,傅稹给自己的理由是他太冷了——他确实怕冷。 傅稹试着朝冰冷的十指尖哈出一口暖气,拯救一下他即将冻透彻的手指,应答道:“嗯,谢谢。” 短短两天过去,温翊那个屋子要被各方人马送来的东西填满了,傅稹看着被各色礼盒塞满的客厅,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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