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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一半原因是免疫力,一半原因则是心病。——他慢慢地也摸索出宋原生病的规律了。他不知道这孩子,心里到底能存多少事儿啊,也不跟人说,就一味地自己逼自己。……但有时候他似乎又知道那原因——他也是个容易沉默犯倔的人。 他是一个粗人,识得几个大字,一辈子安安稳稳地讨生活,不懂什么教育孩子的妙招。只是觉得给他吃、给他喝、供他上学,让他雨打不着、风吹不着,就够了吧。宋原爷爷去世得早,宋建国当年从半大小子开始摸爬滚打,受够了苦楚,渐渐地才在这社会上立住了脚。那时候他过得是真糟,没有父母,时代也坏。多少年过去了啊,他有了一个儿子。看着宋原,他常觉得心里涨涨的,怎么看也看不够,反反复复在心里想:这是我的儿子。 他每天起早贪黑,不眠不休地出车,力气似乎怎么使也使不完。正当壮年,人生的泉眼是活的,源源不绝的生机从中冒出。他贪婪地攫取着,努力想给自己和儿子挣得一份更好的生活,一份他少年时代没有经历过的、更好的生活。 但他再努力,再拼命,终究有限,得到和失去在他的命里轮流发生。先是妻子走,他试图挽留,剖心剖肺、磕磕绊绊地讲了半辈子深藏内心的许多话,生疏地袒露他脆弱的一面。在他们家那个阳台上,妻子弓身坐着,沉默良久,只有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后来,天亮了,她颤抖着嘴唇说:过不下去就是过不下去了。建国,我把原原留给你吧。 最后那句话她说的艰难无比,面容好像一张破碎的纸,怎么也拼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原原,他的儿子,他的命根子。 他有时候在想,到底怎么做才能给宋原一个更好的生活?宋原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孩子。他这个做爸爸的不善表达,爱和苦都藏在背后,不说爱,是因为不好意思,不说苦,是因为男人就该顶天立地。他是这样想的。宋原也懂他。男孩一般要到自己成家才能真正懂得父亲,但是宋原从一个很小的年纪就开始懂他。单亲家庭使宋原早慧,他对此不觉欣慰,只感到心里那股涨痛更重了。 怔忪之间,旁边突然传来什么动静,宋建国的眼神瞬间回归清明。 晨晨醒了。 他醒得似乎不彻底,两只眼微微眯起,像是在辨认他是谁。 宋建国将脸凑近了一点,问道:“晨晨,你好点了吗?” 晨晨认出他是谁了,笑了一下,声音微弱,“是大伯啊。” “是我。你感觉怎么样?” 晨晨跟他不常见面,有些害羞地垂下眼睛,“好一些了。” “你妈妈呢?” “还没回来。” “我还以为她在家呢。算了,我不问了,你也别说太多话了,啊。”他给晨晨掖了掖被子。 想了想,又拿起眼前的保温杯,去茶水间接了一杯热水回来。 他把杯子搁在桌子上,扭头对晨晨说:“缓一缓,等水不烫了,喂你喝一点水。” 晨晨温顺地点头。 宋建国抽出一张纸巾,给晨晨擦额头上刚冒出的汗,自顾自说道:“还好你妈妈知道的及时。怎么烧的这么厉害?肯定是在学校太累了吧。你宋原哥哥前阵子也是这样,你们这些孩子,身体都不强壮。” “好久没看见原哥了。” “你们不一个学校,放假时间错开了,见不着很正常。放寒假就能常见面了。” “嗯。” “想不想他?” “想的。”软软糯糯的声音,让宋建国慈爱地笑了一下。 “想就赶紧康复,我让他来看你。” “康复了就要回学校了。” “不想上学啊?” 晨晨没有回答。 宋建国觉得水温应该降下去了,将床稍微摇高,扶起晨晨的肩膀喂他喝水。 晨晨喝了两口,有些困倦,宋建国帮他放下床,让他躺好。 “饿不饿?待会儿我回去做点饭给你送过来。” 晨晨又笑,眉眼弯弯的,处于孩子和少年之间的那种柔软展露无遗,“我要是大伯家的孩子就好了。” “哈哈,可别对着你爸说这话,他非得气死。” 晨晨眨眨眼睛,“不让他知道。” 宋建国又坐了下来,挨着他笑着问道:“为什么想跟我一家呀?说说。” 晨晨想了一会儿,方答道:“可以和原哥天天见面。” “你就这么喜欢他啊。”宋建国失笑。 “也可以和大伯天天见面。” 宋建国的大掌像揉猫一样揉了一把他的脸,把他的双颊揉得微微发红,“快点好起来吧,别让大伯担心。” 晨晨还想说些什么,宋建国摸摸他的头,“晨晨乖,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会儿。你爸估计还在忙,我让护士姑娘过来,我回去给你做点饭,行不?” 晨晨听话地抿起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宋建国去跟护士说好后,便回了家。 等他回到家,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位不速之客,看那样子,似乎是刚到。 宋建国不知道,眼前这位熠熠生辉的客人身上具有使他行将崩溃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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