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第1/3页)
阿江还是没有想起任何关于时崤的往事,但他知道,时崤是比人类强大许多的鬼王,是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上位者,也是无条件地施舍给自己许多爱与包容的“伴侣”。他花了一些时间适应时崤的怀抱与阿浮这个昵称,之后不哭闹也不逃跑,安静乖巧地待了下来。 时崤对他心软得不得了,恨不得把三界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林家老宅来,吃的玩的应有尽有。时常也会带他出去玩,只是每每都是夜里出门,天亮之前回屋,时崤对此的解释是林家早已对外宣称长子夭折,若是阿江出现会吓到邻居,实际上则是阿江被他灌了太多鬼气,体质已经有所变化,必须尽量避免活人阳气冲撞。 阿江的魂魄原本只能支撑肉身活到三十岁,时崤用尽手段,把他养到四十岁。 最后两年,阿江的身体迅速虚弱下去,灌多少鬼气都不再管用了,时崤没有办法,只能夜夜将他抱到院子里晒月光,阿江就缩成一团躺在他的怀中,焉焉的,呼吸很轻。 他问时崤,他死之后是不是就会被带到鬼府。 时崤摇摇头,想想又轻笑出声:“我倒盼着能将你带回鬼府,但阿浮是仙魂,是要立即转世去的。” “哦……”阿江困顿地点点头。 时崤又忍不住交代:“下一世也要乖乖等我,我会早点去找你的。” 话音刚落,便听林家老宅的院门外头传来极轻的动静,依偎在一起的一人一鬼偏头看去,居然见尘封已久的门扉被从外头推开,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与他们遥遥打了个照面。 中年男子明显吓了好一跳,连连退后了两大步,时崤则是先一步护住阿江,放出鬼气把人拽到院子里来捂,关上院门捂住嘴,免得引人注意。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之后,时崤就发现了什么,一挥手撤掉鬼气,护住阿江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男子坐在地上咳嗽了几声,抬头看过来,哆哆嗦嗦地对阿江唤:“大、大哥……” 他看着自己多年未见却依然面容稚嫩的兄长,以及抱着兄长的“恶鬼”,年幼时的记忆纷至沓来,害怕之余也有想念和惭愧,咽了好几次口水:“父亲于旧岁仙逝,但愿落叶归根,三弟今日回到老宅,是为送父亲牌位归祠……与兄长阔别多年,未想今日还能相见,实在无、无意打扰。” 时崤倒无意为难他,说到底也是阿江这具身体血缘上的手足。 但是阿江已经很累了,靠在时崤怀里,呆呆地看了男子好久,才逐渐消化了他的话,歪着头,似有不解:“三弟……吗?原来外面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是、是的,二十年整。” 二十年,原来自己已经四十岁了。阿江想。 时崤抱着他站起来,他便会了意,朝男子露出一个有些生疏的淡笑:“替我在父亲坟前上香。本来不该见面的,我们先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三弟,就当从未见过吧。” “大哥……” 中年男子愣愣地看着“恶鬼”抱着虚弱的大哥离去,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还能听见大哥隐约的咳嗽声。 之后,二哥与小妹也陆续抵达老宅,而那间尘封的房门再也没有动静,也没有人提及。 又过了半年,祠前守孝期满,大家陆续准备离开老宅,老三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在起行的前夜悄悄起床,敲响了那扇放不下的房门。敲了很久,开门的却不是大哥,那恶鬼面容冷肃地告诉他,阿江已经寿终,肉身消散,魂魄前往轮回。 “阿江本不是林家人,二十年前早已告别,此后不必有所挂念……得罪了。” 黑夜里,时崤指尖红光照进了男子的眼中。 …… 浮泽的第二世,出生在中原一户富庶商贾家中。 是庶出的五少爷,因为不受重视,肩膀上自带的黑羽胎记得以被生母瞒了下来,大院内其他兄弟纷争不断,倒是叫这身子弱、性子软的五少爷叫人提不起戒备,虽然说不上受宠,但也衣食无忧地长大到十八岁。某年夏天,家主老爷病重,嫡母挥洒重金求医问药也不见效果,几位嫡兄为保住家产不惜剑走偏锋,按照巫医的指示,决定找一个最“听话”的手足送到破落庙去为父亲祈福。 ——所谓破落庙,本是山上一座寻常庙宇,但几十年前突然传出了邪灵传闻,有的说是黄昏时路过的人瞧见里头挤满了脏东西,有的说是体虚的人进去后出来就疯了,甚至有许多上过香的人回来后噩梦不断,渐渐就没有人敢再去那庙宇了,再之后那山起过一场山火,烧光了山腰以上半数树木,便直接成了大家口中的邪山,连靠近都不敢,只能远远瞧见一座破落的庙宇突兀地立在那里,故而名曰“破落庙”。 巫医说,老爷年轻时曾在那庙宇许过愿,后来庙没落了,没去还愿,才遭此劫难,所以必须送一血脉亲子去还债,以平邪灵怒气,于是即将十九岁的老五便成为了意料之中的选择. 这个时候,五少爷的生母已经去世了好几年,可以说是整个家中最无权无势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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