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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酸吃醋这一方面,可是连少爷的本色行当,吵过、闹过,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连天横本也是个多疑的人,对宝瑟儿尤甚,一是他自己花心,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人家和他一般贪图新鲜,二是因为他心里清楚,和宝儿走到今日这一步,不是必然,只是冥冥中的偶合。 他庆幸,也后怕,当然晓得宝瑟儿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可他的心眼小,就是受不了宝儿喜欢别人,对着别人也能嬉笑。只想宝儿是他一个人的才好。 十五日很快便到,沁秋去取了琴回来,暗自忐忑,连老爷给了他一种药末,下在酒水里,吃完便会欲火焚身,耐不住寂寞,行那不堪之事。又给他一把鸳鸯壶,里面暗藏机关,将有药子的酒与寻常的酒分开,只要记得顺序,按动壶柄,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药。 “时机已到,他现在很相信你,把他骗到你屋里,看着他喝下去,其余的,便不用你管,知道么!” ——想到连老爷对他这般嘱咐,沁秋便心虚愧疚,掌心里出了一手的热汗。 那宝瑟公子还在屋里等他呢,他端着酒案,在走廊上轻轻走过,心里七上八下的。 忽然,在拐角处,看见连少爷怀里抱着一只黑猫,迎面走来。 少爷明明说要去山中祭祖,怎么这时候竟回来了!沁秋心下一惊,脱口而出道:“少爷!” 连天横望着那案中的鸳鸯壶,略略抬起下巴,好奇地问:“这是甚么?”一边伸手,摸到他的手背。 哪知道他这时候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沁秋惊慌失措道:“少爷,请你放尊重着些……” 连天横微笑道:“让我摸两下怎么?” 沁秋低头想走,却被他伸手拦住,怀里的黑猫受了惊吓,冲出来,撞向酒案。 哐当一声,沁秋手抖,酒壶眼见得便要摔在地上,连天横眼疾手快,用手一抄,便将整只酒壶托在手里,浅笑道:“小美人,你喝的甚么好酒?” 沁秋急了,要去够那酒壶,谁知连少爷把手臂举得高高的,他踮着脚,怎么也拿不到。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这样调戏人,沁秋也忘了之前,分明是自己勾搭他,怒道:“我告诉宝瑟公子去!” 听到宝瑟公子,连少爷才似乎有所忌惮,把酒壶稳稳地放在他手里,狞笑一声:“去罢。” ???“你怎么才来?”宝瑟儿见他来了,便站起身迎接。 沁秋还有些心有余悸,往门外扫了一眼,才跨进大门,把酒案放在桌上,敛衽跪坐下来,一边为宝瑟儿斟酒,一边生硬地解释道:“方才衣裳被弄脏,耽误了事,还望公子见谅。” 宝瑟儿把酒杯端起来,笑道:“沁秋,你看,我把窗户打开了。” 沁秋往外面看去,月如玉盘,挂在天际,洒落下遍地幽幽的清辉,如一层洁白的盐霜,竟有一股酸涩之意涌上鼻腔。 “以前,每到这时候,总是想起家人。”宝瑟儿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年也想不起了,没准他们早死了,又或是早把我忘了。” “公子,”沁秋被触动了心事,望着他的酒杯,忽然反悔道:“别,别喝了!” 宝瑟儿收起了方才的忧伤,笑道:“为何?你有所不知,我的酒量好着呢,你可别把我看轻了。”不等他说话,便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如果沁秋没看错,他眼里应当是含着些泪光。 ???沁秋低头,在心里默默道:对不起,公子。 “你也喝呀,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沁秋叹了口气,把鸳鸯壶拿起来,在壶柄上按了一下,里面机关旋转,倒出清亮的酒液,敬了宝瑟儿一杯。 公子,你不要怪我,要怪,便怪这世道,人善被人欺,再者……他暗暗为自己开脱道:再者那个连天横,也不是甚么良人,还有连老爷、莫夫人,一个个都不是善主,他只是一枚棋子,没有他,也会有别人来做这事。 两个人推杯换盏了许久,又弹了一会儿乐器,一个自在闲适,一个心怀鬼胎,倒也都喝了个半醉。 沁秋看时机已到,便想找个借口离去,谁知道骨头好似被泡在酒里似的,酥酥的,浑身动不了了。 该死,怎么自己反倒喝多了? 宝瑟儿看他解了两粒扣子,想是酒意涌上来了,便含着醉,红着脸,嘲笑道:“你的酒量真是不够。” 沁秋胸口好像蕴着一团火,说不出话来,朦朦胧胧间,看见门被踢开,少爷从门口进来,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 宝瑟儿口齿不清道:“你……怎么来了?就知道打搅我们喝酒……” 连天横一只手揪着宝瑟儿的后领,把人提起来,冷道:“我来接你回去!” “你……你……”沁秋忽然想到了甚么,可是脑子烧得迷迷糊糊的,动弹不得,更无从开口。 又过来不知道多久,好像周遭已经没有人了,黑漆漆、静悄悄的,伸手不见五指,沁秋伏在案上,难受地扭动着,门又开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走了过来,也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口里喃喃地念着:“不要怕、不要怕……” 沁秋睁大眼睛,努力往后退去:“你……给我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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