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火冰入肺腑 (第3/3页)
江游的视线越过严起的肩膀落到飘窗上,云的影子阴翳如他眼底暗色。 严起有好几秒都僵住了,无法给出多余的反应,好半天,他忽然开口:“你戴了手表。” 蓝宝石表盘的江诗丹顿逆跳星期扣在他拿烟的左手腕上,盖住了小圈冷白色的皮肤,严起在这一刻顿悟。 说来也奇怪,明明横越六年光阴,他却总下意识认为江游没变,就像重逢之后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画面里那样照例是冷淡的眼与偏薄的唇。他整个心思都扑在江游本身,以至于下意识忽略了其他,然后才能慢慢意识到,江游有着那么多不同。 比如手腕上少了一条系着翡翠小挂件的红绳,却多了块手表。 红绳平平无奇,翡翠的水头也很一般,是他去云南旅游的时候顺手买的——主要是那时候忽然想起江游长得白,适合戴翡翠这种玩意儿,就给他挑了个雕成貔貅的坠子,又把棕色编绳换成红色的,喜滋滋从云南带回来。 回来才知道前两天小流氓来烧烤摊闹事,江游跟人打了一架,脸上和手上都是伤,气得他在附近蹲了好几天人。不过虽然最后没蹲到,但本来还在犹豫着找什么理由送的东西却是歪打正着送出去了,他振振有词地指着那个坠子告诉江游:“知道这是啥不?这可是貔貅,专门安宅镇灾的!” 江游换了个创可贴,顺手拎过来看了下:“这颜色染的吧。” “你又知道了?” “多看点书,也不至于花这冤枉钱。” 严起想去抓回来,他任由严起抢回手绳,却又在严起的进退两难中伸出左手。宽松的袖口往下滑,露出一截手腕,严起就不理论了,乖乖给他戴上,这之后便很少看他取下。 现在绳子不知道被扔去哪儿了,严起又细细看江游的脸,多年前一场小架留下的伤自然也早消了个一干二净,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木木地点了下头,薄荷的味道又裹过来,江游抽的烟味道并不呛人。 江游那时候也不抽烟的。 江游看着他点头,便将抽到一半的烟在搁床头上的烟灰缸里碾灭,想告辞,却听严起又道:“你管不了我。” 火星被完全碾碎了,和透明的玻璃缸里其余灰烬混作一团,江游蓦地抬眼,看到严起眼睛里烧得正亮的一簇火。 “你管不了我,也没立场劝我,是你把我训成不会咬人的狗,除非我觉得不亏本了,不然我就得缠着你不放。” “怎么样才算不亏本。”江游很镇定地和他讨论着。 严起攥紧了手:“你知道。” “那你只能亏本。” 严起眼里的火好像灭了一瞬间,江游感觉到胸腔里的寂静也是一瞬间,动情的时候跳得那么快,像是鼓擂,但停下来就是停下来了,余下一片荒芜,哪怕是伪装的停滞。 他简直想投子认负,向严起告饶,告诉他他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不会亏本,可还有一股力量撑着他站直,立如青松苍石,不闻不动。 这场争锋终于还是无果,严起将床单攥得皱成一团,冷着脸:“你喜欢过我的,我能让你再喜欢一次。” “这没有意义。” “你他妈有病,这都没有意义,我找不出有意义的事了。” 秒针转过一圈又一圈,江游摆摆手,背过身,关门的声音很小,有种冷酷的温和。 他没有乘电梯,而是走了楼梯,走到三楼的时候之前那个小孩儿又拍着球,皮球拍地的声音惊动了楼道里昏昏的声控灯。江游有点累,停下来等小孩过去,又点了一根烟。在灯灭之前他就抽完了这一根,静立在原地看着烟雾慢慢化在空气里。 最后还是毫不拖泥带水地走出了楼道,车碾过雨后潮湿的沥青路面,一直到自家的小区,这场雨也没有成功落下。江游站在楼下望着那个透着暖光灯光的熟悉窗口,抹了把脸将表情拗过来才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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