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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葛容是挺惨一小孩儿，这人十六岁的时候才正式吃过他人生的第一根冰糖葫芦。

    还是用衣领子上的一颗珍珠扣子换的。

    冬日的正午，依然冻得人直哆嗦，太阳光也刺眼得紧，十六岁的葛容蹲在别人家台阶上小心翼翼地咬着糖葫芦，外面的糖被这寒风冻的邦硬邦硬，要是咬碎了掉地上怪可惜的。

    卖葫芦的老汉抹了抹鼻涕，一屁股坐在葛容旁边，中午行人少，他瞄一眼葛容，笑道：“我看你这身行头，是哪家少爷偷跑出来玩的吧？”

    葛容默默挪到台阶一边，含糊着说辞：“我家爹爹是做药房掌柜的，今天头一回允许我出来呢，这城北可没什么热闹地。”

    那老头闻言挑眉，咂了咂嘴：“那城北比不得你们这些小主子的花柳街，倒也都是梨园子的地，白脸子红袖子，倒也够让人眼花缭乱，可是个砸钱的地。”

    葛容被老头那副眼睛看得心慌，一听这下流话更是臊得耳根子红：“我哪里是像去那种地方的人？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去那梨园就是。”

    老头摸着一下巴的的胡子呵呵一笑：“那可不是，小主子都拿衣领子上的珍珠扣换我的糖葫芦，出手阔绰，自然是信得过我，”

    葛容从台阶上弹起来跺了跺脚，他中午没吃饭，也舍不得吃饭，这糖葫芦外面的糖甜得齁嗓子，里面的山楂看着红，结果一咬一个酸，可他也不敢扔，眼巴巴等着嘴里的糖化干净，这比中药的滋味儿好多了。

    他等不及老头再调侃他什么，转身向北角巷子跑去，去找冬天里的梨园，要去看那春花秋月。

    梨园子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葛容裹紧衣裳，凉风中只有院子里的梨花树和他一块干巴巴地站着，甚至没什么心思给他伤春悲秋。

    白色的花大概是早些天就被大风刮了个干净，深深浅浅都烂在地里成了一片泥泞。

    葛容壮着胆子跑到那园子的后台，一下子便被那些各式的衣裳和行头闪花了眼。哗啦啦的，那些金色的珠子和各色链子还在风中一抖一抖地。他不禁吞了吞口水，想把眼神转到宽阔的台上，那里是那么的敞亮，好像站上去还可以听见台下的一阵阵如潮的掌声。

    “外面风太大，我躲在这避避风，想必那管事的也不会为难我个孩子。”葛容心里默默地想。

    他躲在后台的角落里，周围各样的道具随意散落在地，看起来还来不及收拾，他随手从地上拾了一块红纱，摸起来轻飘飘的。

    “那戏里怎么唱来着？”他清了清嗓子，掐着声学那戏子轻轻地念：“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咳咳”

    他没在意这台词是要如何悲切的念的，细纱缠在指尖滑溜溜地，他自己也不禁被这话逗得笑起来，仿佛这本身是什么很可喜的事一般。

    自娱自乐一般，他想起新娘子出嫁，红纱盖在头上，眼睛里就满是这红色的针线，带着看白天灰墙都带了一层鲜艳的颜色。

    天下的有情人结了婚，都要穿这么好看的红色，眼睛里就容不下其他的事物了。只有漂亮的新娘子和新郎官。

    葛容痴痴地笑，红色多好啊，还是冰糖葫芦的颜色。

    夕阳也是红色的，今天的傍晚天空难得没有一丝云霾，柔和的日光散发黑夜来临前的最后一点温暖，整个戏台子都映上这酡红。

    暮色沉沉，少年最后望了那门前枯死的梨树一眼，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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