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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人扑倒。回头一看,是那只怪虾米,往后她又见过一次,自她肚子里刨出,她不明白她肚子里怎么绑着虾米,丑成这样。如果晚些刨走,那虾米也会有她的眉毛,真不敢想。 燕熙那护卫没走远,混在一干兵卒里,芸欢猜想是专程等她的。燕熙告诉她,卫王率人往近郊去,她可先寻处所藏身,及戒备不严,再思脱逃。芸欢道,这要能成,你不会派人守着,不如按你的主意办,我又没做错事,才不躲。燕熙沉思一刻道,那就由我做错事,堂堂正正地躲回去。芸欢道,你躲好了,看我哪天杀回去。她静一会儿,擦擦手,搓下褐红的细屑,我父王受罪了吗?燕熙道,没有。快刀子不叫人受罪,芸欢想。十几年后,芸欢把第二把刀插在簪子边上,父王,你受罪了吗?宋嫃的鬼魂咯咯笑,借她来诉,姜峥,你这一生就是罪过。宋峥笑笑,所以我不许你姓姜。 卫国尚红。他穿红色多好看,多调适,由表及里地啑血。残败于禁庭,如证大梦方醒,凉意幽微,乍现于昏黑的郊野,像滚过泥淖的老太阳,激起一种又热又冻的感觉。血流下额头,芸欢舔舔,又凉又辣,戒惧地看他下马走近,赤黑的土丢了她的影子。她忧伤地看影子渗入红土,抬头,明白而瞢瞢的一张脸。那天的月又热又冻,热是烧化的蜡,冻是凝结的灺与她。她捂头哭,口称摔疼了头记不起从前,心下发誓要丢了自己。男人垂下洁净的袖,刚换的枣红,她心念甜枣,抱袖不放,他这般携她凯旋。芸欢万般欢喜。 可宋峥信姜芸欢么?信几何?不信又几何?诸问死死盘旋顶上,昏天暗地。她揣较如何招人爱,黏人为上,且必知分寸,尤其是如何知男人之分寸以黏男人,不防心思偏门,盘算着,犹母尸旁鲜血淋漓一踏。自是碾亲骨血者,固为人碾轧,她这样立端正。 志行率多不一。十五日不是合宜时节,私闯寝宫更非知识分寸,乃中人下怀,常伦中的合宜与分寸便不作数。芸欢抱着闹疼的肚子,外头慌着一群规矩的宫人。宋峥罕无要事,下心作画,墨渲得淡,望青雨远山般笔法,薄水轻扫,浮美人形,晚棠面,不赏娥眉。他施墨点染,极仔细,芸欢忽尔兢惕,毫铦移走,尖刀剔肉,后心坠凉汗,股下几行血,冷热厮咬于一身,她非主人。 宋峥像在青雨远山中见到她,稳稳捞她出雨离山,连带一丝血肉气。他照她腹间探看,芸欢骇得打嗝,待他手掌焐上,荒唐地感到着了岸。宋峥为她揉搓,由生疏至熟娴,画中人仍然无眉,她又怕又舒服,渐渐蜷在他膝头。那天有轮荒唐的大月亮,杏黄滴红,俗世人说,那是团圆的好征象。 一轮荒唐月跑走数年才回,芸欢长几岁,看见它疼。她两腿如并剪向天,与肩峰颠动,杏花纷纷摇落,好像女、父为奸剪残了月亮。画中人于他们纠葛的皮肉间纠葛,芸欢隐约望见但抹唇脂的女郎,解青丝,宽罗帔,一袅烟似的白颈缠上痛醉的郎君。他醒与昏都想她,满心眼一个名字,一刹奔涌。宋嫃,宋嫃,他唤骨中人也如此严忍。 芸欢入了魔,亦步亦趋,学她眼波婉娈,学她回腰颤掉,学她吃受由下而上的劲风。风刮得叫人切痛,女郎则于风刀上舞拚,芸欢霎时间为欢喜撑破,分不清是因女郎得偿所愿,还是因精赤胸膛正可受刀。 付诸实行之日,距齐国起兵还有三个时辰。芸欢替宋嫃刺入一簪,为自己深插两刀,第三刀剜掉丑虾,生没有,死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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