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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的人一般被丢到一旁自生自灭。不经人干涉,它逍遥又孤独地生长,杂草就顶出了石罅,仔细看还能寻得狸狌的行迹。 谢拾故地重游,心如止水。 从谢拾记事以来,这里有过三个“主人”,她之前是母亲,她之后是榆州谢家唯二堪用的才俊——如今一死一疯的怀字辈两兄弟。 她在井边的一棵树里挖出当初厝的摹本,就地销毁。 沈一守在佛堂外,虽讶异于她的举动,但依旧不疑不问。谢拾把摹本毁得丁点不剩,道:“你今天过来,是打算和家主一五一十地把我做的好事倒出来,还是……给你的前主子报仇的?” “谢家剑侍从生到死忠于谢家,其次才忠于家主。” “愚忠真害人哪,你说是不是?忠心耿耿跟了认可的家主两年,到头来连这个‘忠’都未必是真的。若不是我那次在南疆压制蛊虫,你到死都会被蒙在鼓里吧。” 不过也比谢承南好些,至少还落不到束手待毙的下场。 刺杀谢承南格外顺利,他没有反抗,几乎像是垂手撞上霜刃。谢拾五味杂陈地在他尸首边多呆了一刻,也就是在这一刻的光景,一条养得肥硕的蛊虫从他耳后爬出来,抽搐两下就死了。谢怀安曾交给她据传是母亲留下的秘笈,她学得很快,却辨不出这是何物,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不论当年真相如何,必发于南疆。 成为教王随侍后,她在府库里知其真身,又多加钻研,故在送谢怀安离开时一眼看破了沈一的异状——也难为他还能活下来,兴许还有人希望他灵光一现,记起有关谢家秘卷的线索。 她这番话不只是在嘲讽沈一:“你来这儿侯着我,看来也是为了你的‘谢家’了?谢怀实于年前‘病故’,那便只余一个人选了。” “四公子恳请夫人入内一叙,还望夫人——” “转告谢怀温,与人谋者必先利人,我没兴趣和一个藏头缩尾的疯子说话。”谢拾道,“别叫我夫人,我怕我按不下火气,先拿你真正的主人开刀。” “可事关谢家秘辛——” “明日谢怀安离府,我会再来,但事成与否端看谢怀温的诚意。我有三个条件。”谢拾瞥向漏了一条缝的木门,推演个中利弊,“明日谢怀安带你赴约,我要你原原本本地把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复述给我听,这是第一项,若是连这也做不到,别的就免谈了。” 前脚离开谢家,后脚便飘了雨。她不疾不徐逆着多数的行人信步晃荡,不知不觉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两年过去,居然还散着两三个卖糖的摊贩。她鬼使神差地挑了几样,又依她对教王的印象,倩糖师傅吹了一只兔子。 …… 她又梦见母亲的月琴了。 最初梵业的琴技说不上好,偶发闲情拨两下,不成调子。谢承南批为“弹棉花”,她则反唇相讥,拿“谢大少爷也见过棉花”驳得人哑口无言。谢承南生于世家,少长于音律,不欲她以一手烂琴荼毒耳门,发誓教不会她弹一整阕曲子就放弃家主之位。后来他大抵忘得精光,她也从未完整地奏过一首曲子。 但谢拾听母亲私下弹过南疆的民谣,她不大能分辨技巧的优劣,但横竖是没法教她想到软塌塌的棉花。或逢洞箫相和,曲逸尘嚣之外,伴暮霞翱于太虚,母亲并不怡悦,垂下宽且长的衣袂搭着青石,如委落的一片红云。 谢拾在母亲身边编草兔子:“爹今日又不回来!” “你想他了?” “不想。”她硬梆梆地掷出两个字,打定主意不说是受了谢宁筠的刺激,“娘想不想?” 不知源头安在的箫声藕断丝连地滞了滞。 “不,嫌弃那张死人脸还来不及。怎么突然这么问?” 谢拾拿左手第六根指头按扁兔子鼓鼓囊塞的肚子,假想是在碾这根不该有的手指,沮丧地道:“我总觉着爹厌恶我。这里的人没一个不讨厌我,就因为长了这根手指头么?”她把兔子压成几根草,捂住脸,“娘……我过得很苦。” 真的很苦。 哪怕她天天把矫情的笑钉在唇边上,不间歇地往苦到发烂的肉上刷着蜜,脏腑还是腐烂了,污浊的液体却一直往外渗,飘着只有她能闻到的、令人作呕的臭味。 娘说,人苦上半辈子,死皮赖脸地在烂泥里讨生计,是为了把苦水积存起来,到了对的时候换回满满一筐欢喜。他们越是憎恶你,越不想你活,你偏要活成千年不死的妖怪。 她如今是狼心狗肺的怪物了,无亲无故无情无耻,为保下这条贱命不择手段,什么下作的事都可做,但这已无关乎企盼,而关乎积习。 因而…… 谢拾拉下兜帽,快步走进佛堂。 佛堂里的男人正同自己对弈,脸色青白,衣着单薄,活脱脱是糊着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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