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风雨如晦 (第2/2页)
,亦有几房因与邹兰汀过从甚密,被刑部带去问话了。寒琅坐在下手高椅,将手搭在几上,默然不语,桌上碧螺春碰也不碰。顾夫人半晌道:“邹兰汀如何这么大的胆子,闯下如此大祸?” 寒琅眉头紧蹙,不发一语,堂上只闻檐外雨声潺潺。好一会寒琅才道:“不是为了邹兰汀,仍是为英王。”此话一出,顾夫人端茶的手一抖,几乎将茶泼出:“还没完么……” “岂止不完,更大的还在后头。”寒琅沉声接着道:“此次之事重不在邹,亦不在张,乃是归化公王相。王相是太妃之父,英王外祖,如今英王妃母家已抄家流放,仅剩太妃母家仍在朝中,这一次王家一去,英王便彻底孤家寡人,案上鱼肉了。” 如意在旁听得胆寒:“英王外祖,那不也是圣上外祖么,太妃同太后乃是姐妹,就为英王背后势力,何至于将自己外祖家也……”寒琅喉底哼了一声:“有什么是当今圣君做不出的。更何况当日归化公更偏英王而非当今,当今未必认归化公的祖孙之情。” 不过一二人恩怨争斗,其身下数十大族、士人不下百计,以及身后诸家人平民等何止千数,皆要为此一场胜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乃至身首异处。王家几千家人、张家全族上下、邹兰汀全府乃至毫不相干的吴江知县全家,家主或斩或放,余下诸人男子流放、女子入官中为奴,上下牵连岂止万人,那些人何罪至此? 寒琅念此心中大恸,又记起自己父亲。 宋老爷当日官至侍御史,依例弹劾宦中诸人过失,一本所奏者十数人,其中吏部侍郎孙思望家孝中出门为同僚吊丧,本不过小事,谁知圣人单单挑出孙思望,当庭罢官流放,终身不许入京。宋老爷惊之不已,再三为孙思望求情皆不准。 实则孙思望同英王私情甚笃,当日圣人新登大宝,正等个由头对英王身边人开刀,正巧宋老爷就将孙思望项上人头捧了来。寒琅父亲不想新君寡恩至此,为自己手荐鸾刀忧愤不已,再三求圣人开恩。圣人烦了,对他道,你若那么舍不得孙思望,就同他去罢。 寒琅父亲闻此言,愤而辞官,归家后终不能自解,仅过一载便含恨而亡。当日为一吊丧,今日为一湖石,明日又不知为何事。小小一块湖石,万人身家性命。天家恩寡四字徘徊在寒琅心中数载,一口憾恨胸中郁结,终不可对人言。 如意仍平不过这口气,“若如此,归化公就当自重,何必落人口实,非要这块石头!”寒琅冷声答言:“做了天子外祖,还要时时自省到一块湖石都要不得,也不是常人能抵之境界。”如意听了这话,气丧伤惨,默默无言。 顾夫人忽而记起,问寒琅江家公子在信中还说什么了。寒琅转头望望江氏,道是内兄说家中尚无牵涉,但朝中诸人皆噤若寒蝉,只有些新得志之小人喜形于色。 如今且宜闭门自守,断不可与无关人等往来,已知我宋家本族略有牵涉,事却不大,或可在京中设法,寒琅在长洲万不可轻举妄动。张家尚有嫡族及家业在应天府,刑部已有风声,圣人欲将张家原籍的根基连根拔起。 张家与应天府官中累世交/媾、牵涉甚广,此后江南道必有大事。得信一年内,江南道诸人,一人不可来往,略不忍则必有牵连。行动万望顾及吾妹及一家老小,切莫冲动误事。 寒琅将信折了一把攥在手中:“闭门谢客罢了。” 廊外风雨如晦,屋内肃杀无声,只有如意举帕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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