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只是很苦,你又该恼了。 (第2/2页)
“你去罢。”祝鸠挥挥手,似是倦了。 * 白日困倦了,强撑到黑夜来,就赶忙归家了。浓重的墨色顷刻在天幕上铺陈,祝鸠用过晚饭后闭了会儿眼,再睁开,窗外就是这样景象了。 两个婢子之间很融洽。月下矮一截,要踮着脚攀着碧落的手臂才能够着人耳朵。两个人商量着谁进去唤祝鸠挪去榻上歇着,又恐惊扰其难得的小憩。 “月下,进来点灯罢。”声音悠悠地从内室透出来。月下听罢,拍拍碧落的手,应声进去了。 祝鸠已自行松了绾好的发,坐在铜镜前看那新瓷瓶。 这瓶更像个矮墩。它的盖儿上多压了层油纸,底部隐在暗处的唯一的那条杂纹也没了。这瓶更新、更好。 只是,还给他的上一个青瓷盅,又会去哪里? 她总是想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月下点上灯,又给冰鉴添了冰,茶壶添了水。 “你下去罢,今天叫碧落来守夜。” “是。”月下轻轻推开门,和碧落嘀咕两句,换个位置。 祝鸠换了透气儿的寝衣,又沁在新鲜的凉气里,才觉得活过来了似的。白日要穿得齐整,系带勒得她呼吸不顺;还要绾上发,无论多低,她都觉得紧绷难受。 祝鸠从前是没有这些刁蛮毛病的。 或者该说作,洵妙从前是没有这些刁蛮毛病的。 洵妙就是这样长大的:系带紧勒,是她的杨柳腰肢;发髻所盛,是她的碎玉珠串。她高扬着下巴,冷漠不屑明白写在眼里,凌人的傲慢能引着散漫的冰气随她挪移。 只是她已不是洵妙了。 洵妙不会有自我怀疑的颓唐时候,不会自轻自贱——轻率地交付身体。 可祝鸠必须做洵妙:惟有十五岁的洵妙,才能达成她的愿想。 但祝鸠又急于逃离洵妙。将自己的身体当做物品来交换的时候,才让她前所未有的熟悉且有实感。 祝鸠最熟悉的交易方式,莫过于此。 她跪在佛堂,清楚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轻松十分,悲哀十分。 此前彷徨,此后倦怠,不外如是。 已没什么可顾忌的。 祝鸠跪在书案前,招手让碧落来研墨。 碧落也不揣测她心思,只照做。 趁着空当,祝鸠回忆以前常用一副方子。 沾了墨,祝鸠赶忙将几味重要的药写下来,再拼凑一两味进去。她也不急,悠悠地吹干了,卷成卷儿递给碧落。 “明天你拿着这方子替我去抓药罢。”祝鸠搁下笔,揉着无名指在写字时笔杆被碾着的那地界。她真是许久不曾写过字了,握笔力度也拿捏不准。 “是。”碧落将纸卷收进衣袖,应下了。 祝鸠又添一句:“多抓几副。”言毕,挥手教碧落退至门口,自己熄了一两盏灯,压得烛光暖色更薄了。 祝鸠拉起薄被,片刻后,呼吸逐渐均匀。 碧落观察好一会,确认祝鸠睡了。她熄掉唯二之一的灯盏,自连着的浴房的窗出去了。 祝鸠凝神也听不大清碧落发出的细微声音,但烛火熄灭的明暗一晃很容易察觉。她又装了会,背过身来,发现人果然不在屋里了。 祝鸠对着窗微微笑一下,随即又变个人一样,厌恶地皱着眉冷眼看刚才的自己。发出大动静、如同泄愤一样的翻身,却难以成眠。 * “君上,这避子汤的方子……?”碧落略药理,知晓其中有一两味药伤人得厉害。 话不必要说全。她知道的,君上也必定知道。 迟叙意接过呈上来的纸卷,一时失语。 半晌,只前后不着地来一句:“字也不大好看。” 碧落不敢接这话,只当没听见。 “就依她。”上位的人将纸按在书案上,说话语气之亲昵,不像是在谈论这第三个人。 接着,那人望着窗继续出演:“只是很苦,你又该恼了。”声音和话语里都有十足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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