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第2/2页)
这是母亲离世前的愿望、恳求,可惜我没有做到,但我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因为是晏敏学先动的手,我只是还了手而已,我没有错。 我只是食言了。 每每闭上眼,脑子里浮现的便是母亲那张因遭受病痛折磨而憔悴苍白的脸庞,她的眼神很纯粹,枯瘦的左手却死死抓着我的胳膊,忘记修剪的指甲嵌入了我的皮肤,挺疼的。 她说完自己的愿望后便咽了气,留给我的只有胳膊上的抓痕,好像我不答应她就要把我的胳膊给废掉。她一向认为,是我不想与晏敏学搞好关系——可我并不是不想,我是觉得根本没必要。 可是跟我相处过的朋友都知道,晏敏学对我的态度只有敷衍跟厌恶,这是根深蒂固的。我对他的想法无外乎归结于“无所谓”、“可有可无”。 所以说,两个互相不对付的人,如何做到母亲口中的友好相处——晏敏学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来,他有多厌恶母亲,便有多厌恶我,甚至更多。 我听到了陆遏尔翻阅档案资料的声音,纸张自他的指腹间自然翻阅。他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晏时清,把你的头抬起来。”嗓音缓慢而平淡,像海浪一样冲散我心底的阴霾。 我内心挣扎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一眼望过去便是陆遏尔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灯光散落下去,高挺的鼻梁覆了层阴影,鸦羽般的睫毛微颤,手指翻阅时发出的“沙沙”声。 他低垂着眼眸查看资料的模样很安静,唇角微抿,并没有看向我的方向。我近乎痴呆地望着他,他也任由我继续打量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手中的资料被折叠还原,眼皮微掀,一瞬间撞进了我的眼里。 有好多话想说,好多事想问。对陆遏尔来说,对面坐着的囚犯是昔日的朋友——也不算朋友,我也不知道对陆遏尔来说我算什么,他习惯了沉默。 我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控制不住,我该是想笑的,因为跟陆遏尔重逢,我又看清了他的脸。又有些想哭,因为承受了太多莫须有的伤害,更因为被陆遏尔看到了这副模样的自己。 太狼狈了。 陆遏尔站起身,我看见了他身上笔挺而毫无褶皱的军装,修长的身影掠过我的身旁,我的余光瞟到他似乎去拿了一只杯子,倒上温水后才走过来放置到我眼前的桌子上。 我受宠若惊地接过这杯水,唇贴着杯沿抿了好几口,嗓子才堪堪舒服了过来。陆遏尔又坐回对面的位置,忽然说了句:“晏敏学是你的哥哥吧。” 我咽下温水,点了点头,“是……” “昨天晚上大致发生了什么。”我看见陆遏尔掏出纸笔似乎打算记录下来。 “是他……想跟我动手。”我的嗓音干涩得不像话。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像在做梦一样,我似乎并没有清醒,“他喝了酒,一直在流眼泪,掐着我的脖子,他要强暴我。” “我是为了自保……对,自保。我没有……”我试图抓住自己的脑袋,手腕处的冰冷束缚又提醒着我此时此刻的处境,“我没有想杀他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听起来很像借口,但我不得不承认,事实本就是如此。晏敏学利用我畸形的躯体为他得来钱财,威胁我、侮辱我这么多年,最后却想用自己的肉体来贯穿我、捣碎我。 我实在是不能理解,更不能认同。我很笨,从小到大什么都学不好,但我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厌恶——我厌恶的只有哥哥晏敏学,他想对我逞凶作恶,我能如他所愿吗? 脑子里想了许多,这些话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的,但我好像承受不起这个后果,只能跟头缩头乌龟一样,反复强调自己是为了自保。陆遏尔是不是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带我? 我不知道,我不敢猜。 陆遏尔的笔顿了顿,我似有似无地听到他的叹息声,我以为他会接着问下去,结果没有。抬眼小心翼翼望过去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他略带疲惫的神情,他的眼窝很深,长相过于凌厉漂亮,眼眸却又浅淡得薄情。 我看着他的薄唇微张,语气很轻地对我说了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个样子?” 略带悲伤的情绪流淌过他的眉角,我只能惨淡地扯了扯嘴角:“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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