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和蜘蛛 (第2/2页)
头顶,依次亲吻我的鼻尖,嘴唇,如我们第一次见面那般再次确认着彼此的信赖关系。 “我见不得你这样烦恼,早知道当时,也该好好劝一劝你再下决定。”他温柔的说:“所以,我们一起来做些克服烦恼的事情吧。” 他从躺椅上起身,披上袍子出门,留我在房间等待。 随着哒,哒,哒的响声,人马——脖颈上拴着锁链,被父亲牵引着走进来。他背后新受了鞭伤,马身上的毛发像被水冲洗过一样湿漉漉贴在躯上。撒迦利亚面无表情的浏览了一遍房间内的陈设,眼睛便只对着地面,并不表现出多余的情绪,好像我与其他的东西只是一样的物件。 我狼狈缩进躺椅的毛毯中,借此掩盖仍赤裸的躯体。 父亲用一种遗憾的语气对我说:“他从地牢住进马厩,你也未多加防范。于是他每天在你夜间喂食过后都会尝试逃跑。可惜,逃不过多远,就会因为忤逆行为导致契约发作,受不了痛苦昏死在外头。我将他捉回来许多次,也警告过他——今天早晨,我鞭了他九十七下。现在,我来教你如何处置他。” “人马——为什么要对他犹豫?你当真认为自己已经爱上他?要知道,从他的入狱,到与你相见,全部都是为了今天此刻。可到现在为止,你也完全不懂得如何利用...不过没关系,没关系。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一学就会。” 他的口型对我一张一合。可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不敢细细去想前番的种种恐怖了。或许是我误会了他话中的含义,父亲是在教我,是待我好。我不由自主发问:“...那次袭击算什么呢?” 教父无限温柔的朝我微笑着,什么也不说。 “快去吧。想象自己在骑马。” 自今日始,你余下尘世生活的所有时间,便只是为了伟大的神圣天使而奉献。你须诚心正意,不可存半点私念。不许羞愧,妒忌,不许欺瞒。更不可悔恨。你的目光只可望天上,而非地上的人。 父亲牵着人马的锁链。我颤抖着,除下蔽体的毛毯,慢慢走下躺椅。 撒迦利亚深绿如湖泊的目光平静得近乎慈悲。在他的眼神中,我存在着阿德里安的形象,却又什么也不是。而人马亦非人马,他的呼吸,生物躯体温热的颤动,水与皮毛的气味...已经开始像水泼颜料的画作一样,在我的感官中扭曲,融化了。 “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我跪在他的马腹之下,流出吞咽呛咳产生的眼泪时,他问我。 我没法回答他,吞咽的动作能让我暂时逃避回答,逃避思考所谓正确的含义。我更极度憎恶起他此刻的所谓清明,必要想方设法将他一同拖入情热漩涡。但愿正确永远不要降临。 人马发出不适的呼吸声,焦躁踢蹬着马蹄,想抽离我的口腔。被父亲牢牢拽住锁链,拉扯回来。渐渐,他支撑的后腿曲坐下来,我也顺从的伏在地上。前蹄也快支持不住了,马匹腹部柔软毛发哆哆嗦嗦的溺在人类皮肤间,由薄薄瘙痒摩擦成刺痛。 只口唇也不够。手指,掌腹。我的手臂,腋窝,乳肉,胸脯,肚脐,也要一同奉献。我还有大腿,臀,双臀间亦有口器。我实在没有可给的了。马茎在腹部撑起一朵隆起,我仰卧在羊绒地毯十字交错的纹路间,却好像是那纹样将我捕食。躯壳纠结的余温虽在,可表皮下的五脏六腑已然空旷得什么也不剩下。 眼前的空气有粘稠的质和量,我被推着,挤着,涌上热潮的顶端,飘飘然又落在粗粝毛皮的沙滩。 喘息片刻,人马悄悄伏在我的耳边,一字一顿的告诉我:“你总说我有错,可是我什么罪行都没犯下过。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妹妹,全部都死掉了。只有我要为了你活下来,为了与你相见,在那座地牢里待上足足三个月,受尽不见天日的折磨。这全部都算是你的罪孽吧?” 我便拼尽全力的抬起手来,双手在他皮质的项圈上合握,收紧。 我说:“你还要为了我流泪。” 撒迦利亚静静凝视着我。他的面容被愤怒浇筑得凝固,好像用手轻轻一碰,就会有碎屑簌簌落下。泪水从他饱胀的眼眶涌出,击打在我的鼻尖,落在唇珠凹陷的小窝里。 我尝到盐与铁的味道。 然后锁链被拽动,人马被拉扯得退出我的身体。教父手牵着锁链的另一端,爱怜的将毛巾轻轻抛在我身上,夸赞我的虔诚一如既往。他说,自此之后我便不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也没有什么可以阻碍我哺育天使。 烦恼被克服,你应该感到高兴,我亲爱的阿德。迎着他居高临下的俯视,我蜷缩着手脚,愣愣的盯着那团皱缩的毛巾,突兀感到一股血和肉混杂在一起膻腥的质感。可心脏的胀痛确实消弭了不少,我不明白其中的原理,只一遍遍在心里强调着确实如此。 我似乎是大病初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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