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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蛇;我们曾经在家常菜大排档后厨层层叠叠的脏碟子堡垒中见过的,紧缚住妹妹双手的赤练蛇。我回吻了她:“好,哥请假陪你。”我们要没钱了,我们要没钱了,我们要用不起电、用不起水、买不起烟、买不起卫生巾了;她双腿之间的赤练蛇爬到我的额角,没钱了又能怎么样?我们要没命了。 21世纪某个未被记载的晴夜,我们走在小路上,两旁是疯长得比我们还高的甘蔗林,白天被拖拉机碾压过的土地泥泞不堪;我们穿过甘蔗林,路过废弃的土地公庙,认出村里最疯的那个寡妇躺在祭祀台上,满身灰土,上衣被撕烂,下身赤裸,两条腿僵硬地大大张开,黑色的深处也都是灰土,血迹从阴部滴落向地,她失去了右半边的全部头发;我们回到吊脚楼的家里,电视锅盖搁在走廊,父亲搬来一把竹椅,对着黑白电视机里的节目大笑,手里紧紧握着一瓶白酒,地上,碗砸碎了,碟子砸碎了,床单破烂不堪,他的眼盲了,荧幕变成他的瞳孔,虚假的浮红包裹在他身上,一顶橘黄的电灯在晃,他的狭长的深黑色阴影四处旋转,飞快旋转,一刃一刃凌迟了我们的家;我们打开牛棚的门,月光从竹板缝中一根一根射进来,灰尘浮动,母亲瘫倒在干草堆旁,浑身牛粪,额头若隐若现着暗红色的光,在她的身旁是沾血的酒瓶碎片和砖头。 21世纪某个未被记载的傍晚,我们向门卫交上请假条,走出高中校园的大门,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奄奄一息的血色一般的夕阳,天空布满了夕阳熊熊燃烧后的蒸汽,你烧啊,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你懂吗?我搂着妹妹的肩膀拐进旁边的深巷,强弩之末埋没在逼仄的楼和交错的电线背后,我们选择一处楼梯口让它吞噬我们,我们走上没有扶手的楼,三楼右拐,是郝大夫妇科诊所,他已经认识我了,这次他终于见到了我牵着的—我—的—女—友,他说我是他见过最负责的男生,我妹妹点头表示很赞同,随后她就躺上床被推进了堕胎手术室。郝大夫捧着盆子走出来给我看,从妹妹肚子里夹出的胚胎和胎盘,透明的、 泛红的,像五毛钱一包的草莓果冻,像一块钱一包的草莓QQ糖,妹妹,你知道我射在你体内的半死不活的生命根本没有会长成人类的迹象吗,你知道它根本不像是所谓的“生命”、“生活”、“活着”、“存在”、“意义”、“宇宙发展变化过程中自然出现的存在一定的自我生长、繁衍、感觉、意识、意志、进化、互动等丰富可能的一类现象”、“60万亿个细胞时时刻刻变化着,不断衰老死亡又不断更新生成”吗?它最终摔进了巷子的垃圾桶,在垃圾桶盖子关上的那一刻夕阳也熄灭了。 21世纪某个未被记载的时刻,妹妹躺在床上,腿间仍然流着血,我亲吻她,吻她的小腹,吻她大腿内侧的血,街上商铺的Careless Whisper在响,仿佛昏暗舞厅里绚烂的彩光在缓慢旋转,一堆时间像木柴在燃烧,我们不断往里丢进我们的生命,我们不值钱的流逝的生命、岁月、时间,我们乐于看到火焰迸得更高,火光冲天,冲破天际,顺着舞厅的木地板烧毁我,烧毁她,烧毁音乐和光,一切仍然没有熄灭,钢琴的轰鸣钻进脑中,萨克斯如同提琴的弦细细地切割我的眼,我的头盖骨,我的脚步,我在她双腿之间犹豫踱步的无力的第三只腿,火焰中流淌出浓烈的鲜血,淋湿了我,淋湿了你,淋湿了她,淋湿了霓虹灯光大型广告牌和柏油马路,淋湿了舞厅中旋转的地球。“没有你……没有你……”她的呼吸从血洪中挣扎而出,“快要活不下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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