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童 (第8/9页)
师椅上,手指缓缓转着拇指上的银扳指。他眼睛望着刻漏,好似在看,又好似没看。 这江湖旧怨双方各持己见,唇枪舌战,只是碍于赵旦和普济寺的住持在场,不敢轻易大打出手。 所谓旧怨,非关生死,不是秘笈,便是属地;若还牵扯到前朝宝藏,必有官府出场,也是最难解决的一桩。 眼见吵了大半日,众人都累了,却仿佛怕输一般,没人敢开口叫赵旦主持公道。 赵旦坐着,安静得好似尊神像。 厅堂里渐渐鸦雀无声。言庄主踌躇上前,正待开口询问,却见一乌衣属下匆匆赶至,在言庄主耳边低声言语。 满屋高手如林,或多或少都听了个究竟,面色各异,只做袖手状。言庄主打了个哈哈,“今日天色已晚,诸位也都辛苦,不如明日再议。” 知情的不知情的也就纷纷走了。等到厅堂空了大半,赵旦这才慢慢起身,不顾言庄主作揖称谢,径自走至廊下,抬头看看乌黑的天色。 事到如今,终归是得有个结局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陆麟找上门求他时,钱笙于他而言还不过是抹缥缈不定的影子。见面之后,也不过觉着是个与世人一般无二的俗物,别人随便下了套,扔到他面前摆好,这人便好似头饿狼,巴巴扑上来钻了进去。 要不是适逢他自己起意,想要个应手的道具,这算计又与他何干? 只是赵旦心里隐隐不快,好似非他所愿,却走错一步棋。不论是怎样的一步,只因这一步,整盘的棋局到底是被改动了。 人心思动,原来自己终究不过也是局中人么?想到此,赵旦的心沉了下去。 夜里下起了雪。起先只如细沙一般,后来转为絮絮大雪,不多时四野便白茫茫一片。 钱笙如只丧犬,被人围追堵截,堵在郊外野猪林里。 他半是疯癫,半是清醒,脑子里似有个铜铙铮铮作响,各种零碎记忆浮现,直闹得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精神崩溃,杀心大起。 围攻的见他眼睛赤红,七窍出血,嘴里絮叨着也不知在念些什么,虽明了此乃走火入魔之兆,然而谁都不敢傻到做出头鸟。 虽说当初打的是惩处强盗秘笈之江湖败类的招牌,到头来回报没落个实处,是以众人心里这算盘都有些打不下去。 忍不住气的喊道,“钱老怪,事到如今,你伏诛吧。” 钱笙听音辨位,瞬间一掌按出,顺带夺了长刀在手。那人飞身落地,口吐鲜血,胸骨凹陷,眼见是活不成了。到了此时,众人总算是琢磨出一股不死不休的味儿,各自认真起来。 正打得火热,却见人群中炸开一大蓬雪,一道青影如鬼似魅,刹那时闪现。在所有人反应之前,他一把玉扇拦了前后方刀剑,一手抓了钱笙后衫,接力往远处一扬,竟是生生扔出包围圈。 再几个眨眼的功夫,那依稀可辨焦黄颜色,显见戴着人皮面具的脸便从刀林剑雨中突围而出,消失不见了。 一系孤舟在枯败的芦苇荡中摇摆,慢慢地向河中滑去。 船上有二人,一卧一立。 钱笙从血色世界中慢慢醒转,一睁眼就看到那把扇子,正斜插在赵旦的后腰际。 赵旦摇船到江中便松了手,回头便对上钱笙的眼睛。钱笙撑着上半身,身上的衣服都被雪染成斑驳的白色。他皱着眉说,“赵旦,九息术最后一息你何时默给我?” 赵旦看着他,并不说话。钱笙盘了腿,在船板上缓缓坐直,仍是抬头看他。 “咱们彼此没有赊欠,你默了,咱们两讫。” “…你欠我一条命。” 钱笙笑笑,“我求你帮我了?” 赵旦蹲下身,低声道,“我不帮你,你现下有何资本向我要秘笈?” 钱笙不说话。本事不相上下,无家室没牵挂,几个徒弟好似宠物般养着,手里银钱靠自己本事怕是糟蹋不完,这人要找点漏洞,还真不容易。 他索性问开,“我命在此,你待如何?” 赵旦盯着他,复又站起身去,看着江面淡声道,“那便拿最后一息抵罢。” 钱笙走了。 临近上游县镇的地段,小船靠了岸。船行中钱笙调理内息,好歹是将紊乱的真气归集,神思冷静。 他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一声道谢,从船上下到岸上,他和赵旦遥遥相看。 随后转身离去,渐行渐远,高大的身影很快便泯然于遮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中。 赵旦看了一会,低头瞅了瞅脚边银环,转身又撑起小船,往来时路而去。 陆麟再次登岛已是崔嵬八月,大如在岸边候着,见陆麟面便上前行礼。 “师父料到陆先生回来,特遣我在此相候。” “……何事?” “师父出海云游去了,归期不定,先生愿在岛上待着,便请随意;不愿待着,也请随意。” 陆麟心下有些尴尬,又不甘心,于是打着哈哈问,“他可是在躲我?” 大如只是微笑。陆麟奇道,“缘何这般笑?” 大如道,“端看先生怎么想了。” 陆麟张了张嘴,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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