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边云雾绕,饺子馅里眼珠掏 (第2/2页)
头垢面的她丢石子。 有好几次,叫石头砸出的鲜血,顺着乱发蓬然的后脑勺淌下来。可有人却看到,鬼目婆依然不惊不诧地立在原地,那掩在灰发下的嘴角,仍在诡异地发笑。 但也有些人,将她奉为拥有彻地本事的活神仙。那些只有阎王爷管得了地界,她的一双鬼目却可无阻通行,为他们带回,久已故去的亲人之消息。 他们还为鬼目婆撰了个诗号:“目盲识得黄泉路,冥府鬼事老妪知。”总之,世间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当白芍怀着好奇,问鬼目婆为何能看见亡魂在地底的情形,万捕头脸上闪着兴奋,兴致勃勃给他讲了一个、怪诞却人情味浓浓的故事。 * “老头子啊,你在下头寂寞了吧?不打紧,我这就来陪你啊,再等一等,等我包完这一篮饺子……” 苍老沙哑的声音喃喃自语着,布满皱皮和老茧的手,虽有些微颤抖,但却一刻未停。 老婆子捻动着指头,一指一指,将面皮儿合拢的包边压出花形。饺子皮下鼓鼓的,好似裹了个眼珠子大小的圆物。 红色的血印被指头压入雪白的面皮下,融成了一片柔和的粉红,远不及擀面杖旁,正在滴血的刀尖那般触目惊心。 刀尖上染的血,与老婆子血肉模糊的目眶下,顺颧骨垂落的两行血泪,是同一刀所致。她剜出了自个儿的眼珠子作馅,包在饺子里,带到地下去探望老头子。 尘世瘴气脏污,据说只有如此,才能在睡梦中看清前往泉下的道路。 奈何桥边,萋萋的芳草在昏沉的黑雾中默默不语。桥下的千丈深渊云雾缭绕,谁也看不清,里头浮着的是冤魂的哀戚,还是亡者的怨气。 “嗒,嗒,嗒……”雾气里重复着一双脚步,深深浅浅,有些蹒跚。 “老头子,老头子啊,别走,等等我,吃一口饺子你再上路……”老婆子唤魂一样颤着枯嗓,云雾渐散,奈何桥的长石板上,还真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是你……老婆子?”老翁哽着泪发问,手里的一碗孟婆汤也端不稳,晃动着圈圈波纹。 “是我!老头子你等着我,我这就到你身边来!”空洞的血目循着声音的方向张望,蹒跚的脚步也随着心间的焦急加快了几分。 老翁赶紧冲上去扶,摔了手中的孟婆汤,陶碗磕在石板上裂得粉碎。 能叫人忘却前尘往事的浓汤,化作了一蓬黑烟散进了虚无。从此以后,老翁再也没机会投胎,只能呆在地府,做一个孤魂野鬼。 可老头儿却全不在乎,他关切的只有老婆子不翼而飞的眼珠:“怎么了?你的眼睛怎么了?啊?” 可老妪不答,只是抄过臂弯上的篮子,揭开了红布——那是洞房花烛那年,他为她掀开的红盖头。 一碗热腾腾的饺子露出来,老妇人捏起一只,苦笑着往老翁的口里送:“来,老头子,快趁热吃吧。喝了孟婆汤,你便要忘记我,却不要忘了你最爱的味道,这是我为你下的最后一篮饺子……” 老翁瞧见那鼓鼓囊囊的馅儿,什么也没问,便塞进了口里,边咽边说:“谁说是最后一篮?我就在这里等你,永生永世,等着再吃你做的饺子。” 从那之后,老妪的眼珠就留在了夫君的肚子里。而老翁选择留在了冥府,徘徊在黄泉路上,等着老婆子百年之后下来重聚。 而直到那一天到来前,老妪遗在地府的眼睛,便永远与老翁的合二为一,她便能看到底下发生的一切事情。 * 听完了故事,白芍好半天回不过神儿。这故事初听时虽骇人听闻,但听完后细细回味,其中的温情却绵长得催人泪下。 “真的么?鬼目婆的夫君,真在酒泉下不离不弃地等她么?”他又想起了鹧鸪哨,对比之下,不禁悲从中来。 万捕头哈哈笑道:“这就不知道啦少爷。这怪力乱神的玄乎事儿,是鬼目婆她自个儿传出来的。那老婆子人神神叨叨,谁能分辨是真是假,除非,真随她去地下走一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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