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人家喜欢啦,要你管! (第2/12页)
本地产的清真面,当时 刚流行酱包,吃起来挺新鲜。搪瓷缸我也记忆犹新,屎黄色,侧身印着小熊猫吃 竹笋,手柄处有一行红字:教师节快乐!我忘了那晚陆永平在厨房站了多久。只 记得在我狼吞虎咽时,右侧墙上老有个巨大黑影在轻轻摇曳。他或许连屁都没放 一个,又或许发出过几个拟声词,再不就絮叨了些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而我, 只是埋头苦干。我太饿了。大汗涔涔中,褐色糖浆顺嘴而下,甚至淌到手上,再 滴落缸里。我把手指都吮得干干净净。 等我吐着舌头从搪瓷缸上抬起头,陆永平又进来了。这次他套了件白衬衣, 没系扣子。说不好为什么,当这个大肚皮再次暴露在灯光下时,我多少有些惊讶。 我老觉得屋里有两个陆永平,以至于不得不扭头确认了一番。这次他走到我身边 才停下来,单手撑墙,摆出一副西部牛仔的姿势。我发现他穿着父亲的凉拖。 「你头咋回事儿?」陆永平笑眯眯的。 我没搭理他,又捏起一个煎饼。我还是饿。我说服自己:毕竟中午只吃了份 盒饭。 「现在不要紧了吧?」陆永平干笑着在我身旁矮凳上坐下。真的是矮凳,很 矮,相当矮,以至于他需要仰起脸来看我。于是他就仰起了脸:「泡面最好不要 吃,还有这油炸食品。特别是你这种情况。」他指了指脑袋:「对伤口不好。」 我撇撇嘴,端起搪瓷缸,把剩下的面汤一饮而尽。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咸了。 「你说你——哎,都是姨夫的错,姨夫没能遵守诺言,」陆永平摇摇头,一 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可以说是,啊,百分之一百的责任,咋办随你说。」他上 身挺得笔直,两手搭拢在膝上,看起来像个憨厚的和尚。轻叹口气,他又继续道: 「有啥委屈别憋着,你这样,我和你妈都不好受。」 一下子我像掉进了火炉里,不由腾地站起来,对着陆永平就是一脚。他两臂 前伸,晃了几晃,终究还是应声倒地。我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爬满黑毛的大肚皮闪耀着奇怪的光,让人心里一阵麻痒。 陆永平腆着肚子也不说话,半晌才夸张地哎呦一声,缓缓爬了起来。他边拍 屁股边嘟囔:「啥狗脾气,姨夫可没坏意思,你别老往歪处想。」他弯腰扶起凳 子,又说:「姨夫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快滚。」我脸红脖子粗,声音却低沉得像把矬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永平像是没有听见,兀自把矮凳往后挪了挪,重 又坐下,「小林啊,姨夫知道你妈在你心里份量重。」 我脸上登时大火燎原,硬邦邦的目光在厨房环视一圈后定格到了门外。我觉 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就张了张嘴。我说——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很正常,真的正常啊小林。谁没年轻过啊,青春期嘛,我像你这么大的 时候,那也是……」陆永平支吾半晌没了音。 银色的院子像张豆腐皮,被竹门帘切成条条细带。我瞅了一会儿,觉得眼都 要花了,只好坐了下来。我咬了口油煎。 「小林?」 我又咬了口油煎,胳膊支在桌楞上,总算踏实了点。 「宏峰他奶奶那时候也是……啊,那叫一个俊,自然——不如凤兰,不如你 妈。但在我眼里,别看崽子一大溜了都,在我眼里……」陆永平磕磕巴巴,欲言 又止。我忍不住瞟了一眼。他低着头,脑门亮晶晶的。「姨夫早早没了爹,寡妇 门前是非多嘛,你也知道。」他抬起头,正好撞上我的目光,就笑了笑。完了又 从兜里摸了支烟,拍拍我,要火机。我摇了摇头。他起身在灶上点着,喷了两口 烟,又指指我的脑袋。我愣愣地看着,一时有些恍惚。老实说,我无法想象陆永 平他妈年轻时怎么个俊俏法。「你委屈我知道,姨夫太能理解了。」他摆摆手, 转身走了出去。 陆永平站在月光下,岔着腿,像被什么硬拽到那儿似的。不一会儿,他又走 了进来。「那会儿老五——」他在矮凳上坐下,扬扬脸,「就宏峰他小姑,还没 断奶,他奶奶就每天垂着个奶子在眼前晃。那会儿生活条件太差,家里又穷,姨 夫瘦得跟草鸡似的,整天就计较着一个事儿,就是,咋填饱肚子。白面馍都是弟 弟妹妹吃,我从没吃过。别说白面馍了,有窝窝头就不错了。所以说啊,你们现 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陆永平笑了笑,跟刀割似的。我低头瞅着手里的半个 煎饼,突然就渴得要命。「这吃个奶也是事儿,老四三岁多了,看见妹妹吃,也 要抢,不给吃就哭。他奶也没法子啊,熬不过就让他啜两口,这一啜老三又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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