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破敌 (第3/3页)
时候,眸子里都是装模作样的委屈和黏软;现在的她,和留竹果给自己解苦时的样子,却是温柔澄澈的,像一汪清泉一样。 适才在战场上千钧一发之时,她的眸子里竟然充斥着焦急,甚至还有担忧? 王鸩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别人的眼中见过这种情愫了。可是,这种情愫出现在付一曲的眼中,又意味着什么呢? 一个相识不足一月、身份不明、意图不明的人,眼里的忧色又有几分真呢? 王鸩许久未动,只是注视着付一曲。付一曲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调笑着:“怎么不说话啊?是被我的美貌迷倒了吗?” 王鸩不留痕迹地收回视线:“东流如何了?怎么不见他?” 付一曲撇撇嘴:“我在这里守了快一天了,你一醒过来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洛东流!他没事,只是肩膀受了伤,不能贴身照料你了。” “所以,”付一曲狡黠地眨眨眼:“换作是我照顾你,一直到我们返京。那会儿洛东流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她早已和洛东流软硬兼施地“商量”好了。 若说之前洛东流还提防着她,经此一役,付一曲救了王鸩的命,也救了他洛东流的命,洛东流也算信了付一曲八成。 思及甫一醒来自己真正第一个想的人,王鸩只觉耳根有些发烫:“也好。我这腿伤伤势如何?” 提起伤势,付一曲心有余悸。 王鸩昏过去后,付一曲帮他褪了铁甲摘了鬼面,扶他躺到榻上。她看着大夫将王鸩的中衣裤腿剪开,露出里面的伤口。那伤口血肉横翻,里面的韧带已是断了。 本是冷血动物,付一曲却觉得一阵寒意直顺着脊背蔓延上来,直击自己的天灵盖。付一曲阖目,倒吸了一口气。 如若自己早来一步,阿鸩的腿便不会…… 一千年,付一曲没少见过血,没少受过伤。蛇的触觉痛觉并不发达,受了伤也不会觉得很疼。可这伤落在王鸩身上,付一曲的心口便如同被扼住了一般。 真真比伤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她看着伤口被处理时王鸩额角的汗和惨白的脸,看着王鸩早在战场上便为了忍痛而咬破的唇,初遇时的好奇、挑逗、戏弄都荡然无存了。 她想护他一世。 王鸩复问:“如何?” 付一曲笑笑,小瓷勺搅了搅碗里的粥:“没什么,韧带受损了而已,小一个月就好了。还疼么?要不要喝点粥?一天未用饭了。” 王鸩不语,心中却已了然。他的伤势,绝不止韧带“受损”这么简单。 不觉着疼痛,兴许是大夫用了麻沸散,也或许是没有用上力气,伤口牵扯不着。 可适才战场之上,如若付一曲没有赶过来……他这条腿怕是真的要废了。 王鸩不怕死。他十七岁便入了魍魉营,从最低级的鬼面军开始,十九岁成为鬼面军的首领,二十那年平复鞑靼祸乱,立了战功,刚刚及冠便当上了大齐镇北将军,地位仅次于大将军和骠骑将军。 这一路皆是他一刀一剑砍过来的。他身上洒遍了敌军的鲜血,也遍布了各式各样的伤痕。他不畏死,却也不想死,因为还有夙愿未了。 可一旦断腿成了废人,他…… 等着他的怕不是无穷无尽的深渊。 王鸩低叹一声:“今日……还是要多谢你。” 付一曲吹凉了一勺粥递到他唇边:“怎么,不叫我付公子啦?” 王鸩喝下那勺粥。喉结一滑,引得付一曲也咽了咽口水。 “有那么好喝嘛……”付一曲有些脸热,舀了一勺粥,正欲喝下,觉得不妥,又沿着碗边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王鸩柔眸轻敛,把目光隐在眼睫影在脸上的阴影中。 庆幸帐灯如豆,令人看不清耳根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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