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顾秋水 (第4/4页)
朝恩哼了一声冷笑,心下说不出的喜欢,道:“既然如此,你果然说了一样有用的情报,不过我若就这样轻易放了你,你回去向你家可汗告密,说有人要偷你的印信,于是他戒备森严预备着我,我便不免自投罗网……” 那满人一听这话连连摆手,“话岂是这样说的?大家草原上的汉子,五百年前谁也不认识谁,说不定还互为仇敌,同为蒙古又怎么了?又不像你们汉人一族一国,我们蒙古内部有喀尔喀,有瓦剌,有布里亚特,派系林立,我原本不被那可汗当作本族人相待,又怎么会凭白去告密,坏你的好事?” 李朝恩见他说的恳切,道:“你发个誓,我就放你。” 那满人当即指天道:“长生天在上头,我帖木儿若泄了你的秘密给可汗知道,叫我被群狼分尸,不得好死。” 李朝恩点点头,那满人起身走了,顾秋水道:“你为何拦我银针?” 李朝恩没听她说的,反而喃喃道:“奶子山,黄金大帐……” 他一边念叨,一边出门,差点摔了个跟头。 两人结了饭钱后走在路上,李朝恩魂不守舍的跟着顾秋水瞎走,心里想着方才那鞑子说的话,默念了一遍又一遍,背的滚瓜烂熟,什么奶子山、金银铠甲,仿佛刻在心里一样刻骨铭记着,不多时顾秋水拉着他进了一处药店,开口道:“这里可有狗脑干?” 店主一听便知,说道:“被狗咬了是么?” 他回头从一个小抽屉里用小勺子盛了一些粉末,顾秋水用手接过来,蹲在地上撕开了李朝恩下身衣裳,露出一截小腿,她青葱玉指拿着粉末按上了方才被那奴隶咬破的伤口,用力不小,激的李朝恩疼出眼泪来,倒吸一口气。 顾秋水结了帐,拉着他走在大街上,絮絮叨叨道:“你小孩子出门在路上,要知道这些事情,被狗咬了要用疯狗的脑浆晒成干、磨成粉,涂抹在患处上,这是晋朝葛洪的方子,你可记住了?” 李朝恩见她话里话外说那奴隶是狗,心下颇有些不痛快,觉得这女子常看不起人,是很大的缺点,但他不好说什么,就点点头,然后问道:“你是医生?” “虽不是医生,但颇懂岐黄之道,”顾秋水道,“我生性喜欢杀人,若杀错了,就事后把他救活。” 李朝恩觉得她这一天来颇为荒唐,便不继续问下去。只是心里感念她历来的恩德,不由得嘴上说道:“姑娘这许多恩情,在下一定报答。” 顾秋水笑道:“若是真的知恩图报,何以连真名都不愿说?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难道知道你真名后,我就要去哪里告密、或者暗害你不成?” 李朝恩道:“若是此事只干系在下一人,就是拼着这件事做不成,也一定将名字透露给你,但此事干系重大,在下不能以自己私情来坏公事。” “真不愿意告诉我?” 李朝恩道:“实在是有所为难。” 顾秋水吸了一下鼻子,平静道:“既然如此,我们两相别过,各自相忘于江湖罢。” 她说完这话,便突然拂袖而去,十分突兀。李朝恩愣了一下,急忙追了上去,但顾秋水钻入人群之中,人海茫茫,男男女女的头肩如云,实在分不清哪个是顾秋水,哪个是旁人,他无头苍蝇一样在人群中到处寻找,找了好长一会,终于认定了是和顾秋水失去了踪迹。 真是个奇女子,这一路朝夕相处下来,李朝恩早已习惯了身边有她这样一个人,顾秋水性格随和,与男子一样肯吃苦,在沙丘上风沙里睡觉,李朝恩尚且夜间要醒转几次,她却盖着毯子睡的很香。 这时节道路泥泞,她脏了罗袜和木屐也眉头都不皱一皱,很能吃苦,那日她分毯子时,突然说了一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是道家的口诀,难道顾秋水是出了家未剃发的道姑? 可若是道姑,为何这么入世,在客店里见小二过于奴颜卑膝便要发怒斥责?若是真修行者,不分物我,宠辱相忘,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李朝恩摇摇头赶走千头万绪的胡乱想法,平心而论,顾姑娘对他很好,沙丘中让毯子给他御寒,客店中请他吃饭,看他被咬伤了,还为他买药治病,只是脾气很怪,正说着话间,便一拂袖也不告别,无端端轻易就把几天来相处的情分割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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